敢打敢拚英勇奋战 　　——记华野九纵参加淮海战役始末 　　聂凤智 　　中外闻名的淮海战役弹指间过去三十七年了。当时，我在华野九纵任司令员，有幸能在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和以邓小平为书记的总前委、野战军首长的领导指挥下，和兄弟部队一道，同敌人作战，打败了对手，取得了胜利。 　　华野九纵在参加追击围歼黄百韬兵团，突破碾庄圩，捣毁敌兵团部的作战中，在担任迂回堵截以至最后围歼杜聿明集团的作战中，都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共歼敌五万五千余人。胜利的取得，首先要归功于中央军委、毛主席、总前委和华野首长的英明决策与正确指挥，还有兄弟部队的密切配合和解放区人民的大力支援。当然也包括九纵全体指战员的积极努力。九纵的同志，发扬了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克服困难，英勇奋战，付出了一万二千余人的伤亡代价，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我仅围绕华野九纵参加淮海战役的经过并联系自己的亲身体验，追述如下。 　　 　　战役前的准备 　　 　　华野部队从济南战役结束到淮海战役打响，只有一个半月时间。在战斗频繁的战争年代，能争取一个半月的时间准备，是很难得的。 　　十月五日至十月二十五日，我参加了华野在曲阜召开的前委（《淮海战役》中共党史征集委员会主编1988年党史资料出版社出版第二册第301页）扩大会议。这是一次贯彻落实中央战略意图的会议。它为淮海战役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组织准备。 　　会议开始，重新学习了毛泽东关于“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的指示，传达了九月中央政治局会议的决议。在认清形势和党的方针任务、提高思想认识的基础上，野战军、兵团、纵队三级党委和主要负责同志， 自上而下进行了认真的自我检查。在肯定成绩的前提下，发扬民主，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对存在的错误、缺点，特别是对一些无纪律无政府现象，进行了严肃的、指名道姓的批评，对与会同志教育极深。在部队中贯彻会议精神，统一意志和行动，对于保证淮海战役的胜利，加快解放战争的进程，有深远意义。 　　会议期间，还参加了几次小型作战会议，反复学习毛主席、中央军委有关淮海战役的方针和指示，讨论修改作战方案。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毛主席、中央军委既强调集中统一，又注意倾听下面的意见和建议。淮海战役第一阶段一定要歼灭黄百韬兵团，这是军委反复强调的一个重点，体现了毛泽东关于慎重初战的一贯思想。为保证初战必胜，指示要采取“攻济打援”的部署，即以相对优势的兵力用于直接攻歼的目标，而以一半以上的兵力用于打援，负责牵制、分割，阻隔敌主力，使敌不能相互增援，以保证确有把握地实现各个歼敌。淮海战役中首歼黄百韬，以后再歼黄维，都是按照这样的原则部署的。这与过去强调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三倍、四倍、五倍、六倍，主要直接用于攻歼目标的做法已有不同，是对歼灭战思想的发展。也是根据我军已由劣势转为优势，敌军已由优势转为劣势、采取集团式重点防御的情况下提出来的新的兵力部署原则。实践证明这是十分有效的。毛主席、中央军委在使用部队时，很尊重战区指挥员的建议，注意发挥各个部队的特长，十分体察下面的实际情况。对我纵的使用就是一例。当初，军委拟要我纵提前出鲁西南，会同广纵和冀鲁豫军区两个独立旅，在丰县、鱼台、虞城地区，从西北威胁徐州，吸引（302页）和牵制孙元良兵团，造成敌之错乱，以掩护攻歼黄百韬兵团和中野攻郑作战。但以后根据华野首长的建议，主要是当时我纵还在济南以东休整．距作战地区较远，且在攻济作战中伤亡较大，照顾我纵休整时间略长一点，改由华野三纵去完成这一任务，我纵参加围歼黄百韬兵团。正是由于毛主席、中央军委，既高瞻远瞩，又注意倾听战区指挥员的意见，使淮海战役的方案、计划，能及 　　时地调整补充和发展，更加科学合理。 　　曲阜会议，主要研究部署了第一阶段的作战。敌兵力部署在战役发起后有了变化。黄百韬兵团当初下辖三个军(二十五军、六十三军、六十四军)，部署在运河以东，兵团部在新安镇。战役发起时已指挥五个军(增加四十四军与一00军)，主力已撤至运河以西，兵团部已转至碾庄圩。华野各纵的作战任务，原来分工担任运河以东作战的部队负责直接围歼黄兵团，运河以西作战的部队主要是打援，牵制、阻击和歼敌一部，目的是确保全歼黄百韬兵团。由于敌情的变化，实际的作战地区基本上都转至运河以西了。我纵的任务，原定是协同友邻纵队由北向南主攻新安镇敌兵团部，用一个师切断高流敌六十四军与新安镇之联系，战役发起 　　后也有较大变化。然而，在敌情并没有根本性变化的情况下，曲阜会议上确定的战役第一阶段的主要作战任务是全歼黄百韬兵团，华野各纵队的基本分工、任务性质，就成为依据情况变化，实施机断指挥的基础。实践证明，淮海战役的作战计划及战斗发起后的战役指挥，是完全正确的。 　　济南战役结束，九纵在济南以东明水地区休整。根据上级意图，进行参加淮海战役的准备工作。师以上军政主官参加曲阜会议期间，部队有的由副职负责，有的由机关部门领导负责，进行准备。当时，纵队由主任仲曦东和副参谋长叶超负责，检查指导部队完成各项任务。部队在休整期间，贯彻曲阜会议精神，做了大量的参战准备工作。 　　一是补充兵员，调整组织。济南战役中，我纵完成了艰巨的（303页）突破任务，伤亡一万余人，有的连排建制暂时合并了。为恢复建制，健全组织，补充了新战士一万人，其中胶东解放区新参军战士和济南解放战士各半，并将各级教导队保存的骨干充实到部队，基本上做到了齐装满员。纵队还扩充了炮兵分队。 　　二是总结攻济作战经验，开展评战查纪活动。华野九纵非常重视自己流血的经验。每打一仗，都要从战术思想和组织指挥、战斗作风等方面进行群众性的总结评论，并由纵队司令部加以综合整理，印发部队学习，使各级指挥员养成勇于实践、勤于思考的良好习惯，达到以战教战，打一仗进一步的目的。 　　三是宣传胜利，鼓舞士气，作好离开山东作战，打大仗、打恶战、打硬仗的思想准备。大力宣扬我军攻克济南的胜利，结合军委授予我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以“济南第一团”的荣誉称号，表彰先进人物，大大激发了部队的荣誉感和求战情绪。 　　四是有针对性地开展战前练兵。主要是结合苏北平原地形，解决攻打村落、打子母堡等问题。时间虽短，但很管用。 　　五是组织战役战术侦察和干部现地勘察。十月十五日，叶超副参谋长带领侦察营和各师侦察连到预战地区，捕捉俘虏，查明敌兵力部署、防御设施等情况。九纵侦察分队在淮海战役中共俘敌一百二十余人，获得大量情报，为保障战役的胜利作出了贡献。十一月二日，全纵营以上军事指挥员，乘车提前到达战区，在侦察分队的掩护下，进行现地勘察，明确作战任务。 　　六是组织部队向战区开进，作好进攻准备。部队于十月三十日自明水出发，经一周行军，于十一月五日到达新安镇东北约二十公里之大向村附近地域集结，封锁消息，进行紧张的进攻准备，预定八日发起攻击。 　　我纵同黄百韬打交道，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在蒋介石重点进攻山东解放区那阵子，黄百韬依仗装备好，实力强，干了不少坏事，欠下了解放区人民的血债，并曾扬言要吃掉我九纵，气焰十分嚣张。这次动员打黄百韬，全纵求战情绪极高，一致认为，替（304页）解放区人民报仇的时候到了，纷纷表示决心，坚决完成作战任务。 　　 　　追击围歼黄百韬兵团 　　 　　十一月八日，部队完成了攻击准备。各级指挥员都在指挥所里等待命令。直到晌午，还不见野司的电报。纵队指挥所里不断接到各师的电话，有的问了作战科，还找我讲话，无非是问“到底情况有什么变化?还打不打?”等等。而我也只能告诉他们“不用着急，可能情况有些变化，还怕没有仗打吗?要继续作好准备，听命行动”。我虽然要求下面不用着急，但自己心里也是放不下。根据上级通报和我侦察处得知，原驻海州的敌四十四军，确已撤离海州，向新安镇方向来了，连日来陇海铁路各车站警戒森严，军运繁忙，情况异常。我寻思着，敌人是在搞什么名堂?是收缩兵力加强正面的防御，还是向徐州撤退?原定战役第一阶段消灭黄兵团之后，下一步是打海州或下两淮，如今海州敌人跑了，看来向东打的可能性不大了，要打就是向西发展……，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指挥所的短暂沉寂，骑兵通讯员急匆匆走进了指挥所。是侦察营慕思荣营长派人送信。 　　报告：敌四十四军已通过新安镇，二十五军已撤离阿湖地区，六十四军也已撤离高流，均往西去。我三名侦察员化装国民党军官兵混入敌内部侦察，因拿的是在济南缴获的敌军空白介绍信，被敌六十四军一师长看出破绽，在新安镇东被杀害。新安镇上很乱，六十三军也有逃跑的迹象…… 　　看来，敌人已察觉我进攻企图，往西逃跑了。如果不及时抓住敌人，战役第一步计划就有流产的危险!这样大的变化，华野和军委不可能一点不了解，要不，为什么不按时下达发起攻击的命令呢!怎么办?纵队立即将情况报告华野，并命侦察营尽快向西查明敌人行踪。命已经展开的二十五、二十六师派出小分队向（305页）前推进，与新安镇之敌保持接触。命预备队二十七师待命出发，作好渡沭河向西追击的准备。 　　纵队刚给部队打招呼，华野的追击命令到了。上级完全掌握敌情的变化。敌黄兵团已大部撒过运河，兵团部已从新安镇转移到碾庄。华野重申军委指示，必须继续实施战役第一步歼灭黄百韬兵团的计划，命原担任攻击任务的各纵队立即按区分的路线向西猛追，务必不让敌人跑掉。 　　纵队立即下达追击命令。由于一线师已基本展开，收拢需要时间，而二十七师已作好行动准备，即着该师为前卫，按二十七师、二十六师，军直、二十五师的序列向南越陇海铁路，折向西过沭河，向西猛追。 　　我先头部队进入新安镇时，群众反映。“老广(指六十三军)走了不到两个钟头。”由于部队行动迅速，不怕疲劳，终于在入夜后于沂河东岸追歼了敌六十三军后卫警戒分队。查明堰头镇有敌两个团，我二十七师立即分数路渡过沂河，迂回包围了堰头镇。 　　淮海战役中流传着一个“十人桥”的故事，就发生在堰头镇战斗中。我二十七师七十九团一营尖兵二连为了尽快渡过沂河，围歼堰头镇之敌，命该连三班火速架设浮桥。三班临时找了一些木板和两架梯子，扎在一起横在河面上，因没有桥桩很不稳固，人通过时容易翻转落水。这时，敌人火力已封锁渡口，为了不延误时间，在副排长范学福和班长马选云带领下，全班一齐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十人分为五对，人当桥桩扛起浮桥，保障全营顺利通过，完成了战斗任务。这一先进事迹在部队中广为宣扬，鼓励部队团结协力，克服困难，完成作战任务。其政治意义，大大超过这一行动的军事价值。 　　堰头镇战斗于午夜打响，激战至九日拂晓，歼敌六十三军一五二师四五四团和四五六团一个营以及军部直属分队等二千余人，敌军长陈章在混战中狼狈逃到窑湾。 　　当我二十七师包围堰头镇的同时，二十五师和二十六师通过（306页）沂河。我令二十六师留下一个团协助二十七师围歼堰头镇之敌，主力继续向窑湾追击，并于九日拂晓包围了窑湾敌六十三军主力。纵队一面部署攻击，一面报告野司。这时，一纵追击部队已经赶 　　到，根据上级指示，窑湾之敌由一纵负责解决，要求我纵迅速渡过运河，继续向古城集、碾庄圩方向追击。我即改由二十五师为前卫，筹措船只，寻选渡河点，抢渡运河。二十六师、纵直、二十七师随后跟进。 　　在部队没有装备渡河器材的条件下，克服水障是个难题。因沿河找不到船只，部队折向南抵皂河镇，延至十日拂晓，二十五师才利用少量木船和就便器材渡过运河，至十一日上午全纵队包括火炮、后勤车车辆物资才渡河完毕。 　　渡河耽搁的时间必须抢回来!部队过河后即昼夜兼程追击，不顾敌机与地面散兵的袭扰，一天行程六十五余公里，于十一日下午，赶到碾庄圩以南之高桥，会同友邻纵队，完成了对黄百韬兵团的包围。我带的一个轻便指挥所随前卫师前进，于十一日下午设在古城，督催后继部队加违前进，进入指定地区，作好进攻准备。 　　追击途中，收到了华野的动员令，大意是号召参战部队飞兵前进，穷迫猛打，不要怕疲劳，不要怕伤亡，团结协力，歼灭七兵团，活捉黄百韬!还不断传来兄弟纵队的胜利消息：十一月八日，鲁中南纵队攻克郯城，歼敌王洪九部五千余人，同时，山东兵团突破了韩庄至台儿庄敌防线，第三绥靖区何基沣、张克侠二将军率五十九军、七十七军共三个半师举行战场起义，我山东兵团的三个纵队已顺利穿过该部防区，于十日至十一日，先后攻占陇海路沿线的大许家、大庙、曹八集，歼敌一部，建立了阻击阵地，截断了黄百韬西逃徐州之路……。纵队政治部的同志将动员令和胜利消息，用油印小报和传单的形式，及时分发部队，极大 　　地鼓舞了部队的士气，增添了胜利信心。 　　在我华野各纵穷追猛打之下，黄百韬兵团损失惨重。其六十（307页）三军还未过运河就在窑湾和堰头镇被歼。一00军在向西突围中，其四十四师已经被歼，只剩下军部和六十三师了。敌转入防御后的部署是：兵团部在碾庄圩，以东为六十四军，碾庄圩及其以北为二十五军，其西面为一00军。南面与我纵接触的为四十四军，下辖两个师，碾庄火车站以东为一六二师，以西为一五0师，利用原李弥兵团在该地区的既设阵地，主要依托村落、沟渠和铁路路基组织防御，前沿在古运河北岸东西一线，其主要防御要点在徐井涯，新庄，前、后板桥附近地域；军指挥所在碾庄车站。该敌原系地方部队，撤离海州向西逃跑中途奉命归黄百韬指挥，与二十五军、六十四军相比，战斗力要弱一些。 　　华野直接参加围攻黄兵团的有五个纵队。我纵右邻是八纵，负责由东向西攻击，左邻是六纵，其以北是十三纵，负责由西向东攻击，北面是四纵，由北向南攻击。 　　我纵担任由南面沿邵墩、火车站、碾庄圩方向实施主要突击。纵队决心，以二十五师在左、二十六师在右并肩攻击。首先以迅速勇猛的动作，一举突破敌防御，攻占徐井涯、新庄、前、后板桥诸要点，控制铁路路基，第二步继续扫清曹庄、李庄等碾庄圩南侧要点。尔后调整部署，向碾庄圩敌兵团部突击，要求各部队于十二日十八时前完成准备。为了争取时间，打敌立足未稳，战斗准备相当仓促。特别是二十六师展开后，干部还未来得及看地形，部队体力还未恢复就投入了战斗。 　　十一月十二日二十时三十分，在华野统一指挥下，我纵协同四、六、八、十三纵，展开对黄兵团攻击。我发扬猛打猛冲的战斗作风，迅速突破敌四十四军防御。二十六师包围攻击徐井涯，歼敌一六二师四五四团大部（原文如此，查27集团军军史211页，徐井涯守军为44军150师450团），继于十三日拂晓前攻占碾庄车站东侧之新庄，歼敌一部，控制了一段铁路基。我二十五师突破敌一五0师防御后，继续向前、后板桥攻击，恰遇敌换班不久，我乘机将敌打乱，歼敌一部，攻占前、后板桥。敌在猛烈炮火支援下，依托铁路基和车站月台阵地顽强抵抗，战至十三日十时，我二十（308页）五师攻占车站，全部控制了铁路路基。为了直接观察战场情况和便于指挥下一步作战，纵队前进指挥所转移至火车站东侧。 　　我控制了铁路路基，铁路以北是一片开阔地，在铁路上已能望到碾庄圩。这时，我攻击部队已开始向前近迫作业，准备继续扫清圩子南侧的两个据点。敌采取加强炮火封锁和飞机轰炸以延缓我之攻击，同时，加强了圩子南侧李庄和曹庄的防御。 　　十四日，我去野司参加作战会议。粟裕代司令员介绍了近日战况，分析敌情的可能变化，指出能不能全歼黄兵团，关键在于能不能阻挡住邱清泉、李弥两兵团的东援。会上宣布围歼黄兵团作战由谭震林、王建安统一指挥。决定采取先打弱敌，后打强敌，攻其首脑，乱其部署的战法，先歼灭四十四军和一00军。华野主力负责阻击和牵制敌邱、、李兵团，我纵改隶山东兵团建制。 　　 十四日夜，当我返回指挥所的时候，我二十五师已攻占圩子西南侧的李庄，歼敌二十五军四十师一个加强营。十五日白昼，敌约一个加强营向我反扑，竟被自己的猛烈炮火打垮，我得以巩固了李庄阵地。 　　在李庄战斗的同时，我二十六师攻击曹庄却碰到了钉子。曹庄靠近碾庄圩南门，我打曹庄，就象虎口拔牙。敌集中火力封锁我接近路线，依托房角、暗堡作拚死抵抗，并可得到圩子内敌兵力、火力的直接支援。我攻击一再受挫，伤亡很大，打得相当艰苦。我命二十六师副师长孙同盛去查明原因，组织再次攻击，被敌重迫击炮弹打伤。后经与敌反复争夺，战至十五日凌晨一时三十分，终于拔掉了敌人这颗“门牙”。至此，碾庄圩以南外围的全 　　部据点，均被我扫清。 　　为了准备对碾庄圩的攻击，纵队调整了攻击部署。因攻击正面缩小，纵队改为三个梯队配置。攻击碾庄圩的任务由二十五师负责，调二十六师到二线作暂短休整，由二十五师七十三团接替曹庄防务，准备担任主攻。七十四团仍在李庄及其以东占领攻击（309页）出发阵地，担任助攻，七十五团为师预备队。 　　曹庄一仗，使我们清醒地认识到，攻击碾庄圩，将面临一场恶仗。碾庄圩是一个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平原大村寨。圩子四面环水作为外壕，内筑有两道土围子，原李弥部第九军已构筑了不少工事。黄百韬决心死守待援后，又加强了工事，树木基本砍光，房子大部拆掉修了工事，连美国人给的载重运输汽车，也成了修工事的特殊材料，人员基本上已转入地下，要拿下这样的堡垒，没有相当充分的准备是不行的。为了减少接敌运动中的伤亡，部队加紧向敌方实施迫近挖壕作业，要求将交通壕挖到敌外壕边上。这是我纵打潍县的经验在淮海战场上的再次运用。 　　十一月十七日十七时，在上级统一指挥下向敌发起总攻。我攻击部队连续突击四次，均未奏效，部队伤亡较大。友邻八纵在圩东南方向突击也未成功。经上级同意，停止攻击，继续作好准备。而四纵攻击碾庄圩以北之大牙庄，六纵攻击圩西的前后黄滩，均获成功。我与六纵通了电话，皮定钧副司令员非常兴奋地告诉我，防守阎阁的敌一五0师赵壁光师长已率残部二千余人向六纵投诚。在攻克前后黄滩战斗中，敌四十四军余部悉数就歼，生俘敌军长王泽浚以下将校军官数十人。我说；“这块大肥肉我们没有吃上，倒掉进阁下的嘴里去了!”老皮风趣地说：“老兄攻得太猛，黄百韬对你们有意见，就把这块肉送给我们了。” 　　几个纵队在一起打仗，是不比赛的比赛，谁也不甘心落后。为了弄清楚我攻击失利的原因，我亲自去二十五师找肖镜海师长和部分营团干部了解情况，主要教训还是准备工作不够周密。敌明暗火力点、特别是护圩水壕的情况没有摸清楚，我前伸的交通壕距水壕还有百来米，突击队在敌火力下暴露时间长，造成伤亡大，火力与突击脱节。在找一些同志交谈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七十三团一营营长董万华，他是一位打仗勇敢又爱动脑子的指挥员，为了准备接替攻击任务，他曾跟在二营的一个突击连后观战，二营吃亏在哪里，他看得最清楚。他认为突击分队一定不能（310页）从桥上通过，那里敌人火力封锁最严密，我军成班成排的被打倒在桥上。他数了数，敌人仅在百来米正面就有二十几挺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就象刮大风似的。隐蔽在土围子后面的敌人，能向外投弹，手榴弹在水壕中爆炸，象是开了锅。他建议一定要用火力把敌人压住，宁可误伤几个人，也不能让敌人火力复活!七十三团的同志还介绍了一个情况：十八日凌晨，有一个战士叫李方欣，曾经淌水摸过了水壕，还从对岸抓了一把枯草回来，证明水壕可以徒涉。同去侦察的三人，两人牺牲，小李伏在水壕里一个 　　多小时，身子都冻麻木宁，待敌人放松了警惕才爬了回来，这一情况对定下决心提供了重要依据。也使我们懂得，要弄清一个情况并不容易。开始询问群众，说是水有一人多深；又问俘虏，同样说水深得很，根本过不去。其实他们都没有下过水，并不了解真实情况。 　　情况弄清了，问题找准了，我们的措施是：一是继续近追作业，把交通壕延伸到敌圩外水壕的边上去，二是通过外壕以徒涉为主，并准备浮桥、梯子，后续部队可从桥上通过，但要等扫清障碍和暗堡火力点之后；三是搞好步炮协同，要求炮火切实压制敌人，突击分队要在炮火延伸的同时，紧接着炮弹的硝烟，冲上围子，手榴弹爆炸，使敌人根本来不及还手。 　　十一月十九日二十二时，按上级统一部署，向敌发起总攻。在炮火有力支援下，七十四团一营营长孙光美打得积极主动，变助攻为主攻。二连连长范金鳌率突击排涉过水壕，仅以十五分钟，就在西南角敌防御薄弱部首先突破敌第一道土围。七十三团一营副营长杜常德率二连突击排在正南面攻击，勇士们涉水过壕，踏着敌地堡射孔突进土围。他们连续打掉了敌一群地堡，并击退敌多次反扑，站住了脚。战后，两个突击连均荣获兵团授予“碾庄战斗模范连”称号。 　　我突破敌前沿后却发展很慢。据突击部队报告：圩子内敌人很多，到处是枪眼，抬脚是地堡，敌人还不断组织军官队连续反（311页）扑；同时，七十三团东面敌人侧射火力很猛烈，敌人不缴枪，就得一个一个解决，战士们的棉衣都湿透了，又重又冷，要求后面送棉衣上去…… 　　二十五师请示：八纵有一个小分队，要求从七十三团的突破口里加入战斗。我立即同意，并请他们向右侧发展进攻，不要两个部队搅在一起。幸好有这个分队进去，保障了七十三团右翼的安全，进攻速度也就加快了。大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激战，至二十日凌晨：二时四十分，我七十三团五连（归一营指挥），突破了第二道围子。第一、二道土围子相距也只有百来米。第二道围子一经突破，敌人就乱了阵脚。 　　 “黄百韬要逃跑了!”我纵无线电台侦听到了这一情况。原来，黄百韬兵团部与六十四军军部在电台上用粤语通话，说是一号(指黄)要到大院上去，要求派人保驾。我纵有位随军记者，叫孔东平，是位老广，就是他侦听到的。我立即命炮兵实施拦阻射击，可惜没有打中。 　　当我突击部队解决了敌炮兵阵地，向纵深发展，突入敌设在一个大油房的兵团部时，黄百韬和二十五军军长确实已抢先一步跑了。他的一辆新的美式吉普车连同车上的一副象牙麻将和一具紫铜火锅，成了我军的战利品。黄百韬跑得太匆忙，只随身带了几个人，兵团部的一摊子统统当了俘虏，连两箱机要密码，也未来得及销毁。纵队司令部立即派专人将密码送到野司，听说在战役第二、三阶段的作战中，对破译工作还起了作用。 　　碾庄圩攻克后，敌七兵团只剩下六十四军建制尚较完整，被我压缩在大、小院上和费庄等东北一隅。敌二十五军军长逃到尤家湖率残部继续顽抗。此时，敌徐州东援之邱、李兵团已逐渐迫近。守敌六十四军提出“发扬范家集精神”等口号，给部队打气，妄想负隅顽抗，待援解围。 　　所谓“范家集精神”，我们是很清楚的。那是在一九四七年十月上旬，我纵在胶河保卫战中，围攻敌六十四军于范家集，我连（312页）攻三日，给敌以重创，后因敌数路来援，我权衡利弊，为另寻战机，撤出战斗，故敌未被全歼，沾了点便宜。从此，国民党军队中某些将领大肆吹嘘得出了所谓“经验”，说是“不要惧怕共军围攻，只要硬顶数日，待援军一到，共军不打自撤”云云。他们不懂得人心向背是决定战争最后胜负的根本因素。曾几何时，如今的六十四军，已焦头烂额，四面楚歌。邱、李兵团虽距碾庄圩只有一二十公里，但却可望而不可及。 　　我纵奉命协同兄弟纵队，继续围歼敌六十四军。十一月二十一日黄昏，我军对六十四军和二十五军残部发起总攻。四纵负责打尤家湖敌二十五军残部，我纵与八纵协同打六十四军。八纵攻击三里庄、小院上；我纵二十六师三个团全部展开，七十六团与七十八团合力攻大院上，七十七团配合八纵攻小院上。我集中纵队、师的火炮向敌轰击，碾庄圩缴获的重迫击炮都用上了。敌伤亡惨重，但因该敌受反动教育之毒较深，加上黄百韬责令师、团长督战，我攻击大院上的部队与敌反复争夺，伤亡很大。但部队打得十分顽强，有的战斗班只剩下一个战士，就主动加入别的班战斗，有的一个连缩编成一个排，还继续完成战斗任务。敌人再硬还是硬不过我们，经鏖战通宵，至二十二日十时，终于攻克大院上，黄百韬和六十四军军长逃到小费庄。十六时，我继续配合四纵向小费庄、吴庄攻击。战至十七时，残敌见大势已去，分散突围，黄百韬在逃跑中毙命，敌兵团参谋长魏翱以下将校军官十数人被俘。历时半个月的淮海战役第一阶段作战遂告结束。我纵共歼敌黄百韬兵团部及四十四军、二十五军、六十三军、六十四军各一部，共二万四千一百余人(内俘敌一万一千四百人)，缴获各种火炮二百余门和其它战利品，我纵也付出了七千余人的伤亡代价。 　　 　　徐南阻击和堵截、围歼杜聿明集团 　　 　　敌黄百韬兵团被歼后，我纵于十一月二十四日西进至徐州以（313页）东之双沟地区作暂短休整。 　　此时，徐州杜聿明直接指挥的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紧缩徐州，加强防御。原在平汉线的黄维兵团奉命东调，企图与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靠拢，同时增援徐州。由于我两大野战军密切协同，积极作战，已把敌人三个集团分割成彼此不能相顾的三大坨。正向宿县前进之敌黄维兵团被我中野阻于浍河以南之南坪集、赵集地区，处于比较突出孤立的境地。总前委根据毛主席、中央军委的指示，决定战役第二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歼灭黄维兵团。经数日激战，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将该敌十余万人，包围于以双堆集为中心的狭小地区内，援军变成了需要别人救援之军。徐州杜聿明集团于十一月二十六日开始跨津浦路两侧向南攻击，企图解黄维之围。 　　华野的任务是，以主力八个纵队位于徐州以南、津浦路两侧，组成东西两路阻击兵团，坚决阻击徐州南犯之敌，以五个纵队担任阻击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并要求歼敌一部，另以一部兵力(开始是两个纵队，以后增至三个纵队另特纵一部)协同中野围歼黄维兵团。 　　十一月二十六日，我纵奉命指挥广纵和冀鲁豫军区两个独立旅(该两部已在徐南阻击)，组成西路阻击兵团，在徐州以南、津浦路西侧，萧县以东，控制秤砣山、天门山、皇藏峪、龙爪峪诸要点，阻击南犯之敌。我当即组织营以上干部前往战区勘察，现地明确任务。原计划在该地区阻击作战二十天至一个月，先以两广纵队和独立旅在一线，我纵在二线。当我上阵地后，见兄弟部队因连日抗击敌之进攻，伤亡较大，也很疲劳，遂决定以二十七师派出部队接替其一线防御，让其稍加休整。纵队即成前三角部署，二十七师在一线，二十五、二十六师在二线。 　　为打击敌进攻气焰，纵队命二十七师于二十九日夜反击孤山集。经一夜激战，我歼敌孙元良兵团四十一军一个团。拂晓，我主动撒至有利地形转入防御，敌多次向我反扑均被击退。这一作（314页）战行动，加上东路阻击兵团也给南犯之敌以当头一棒，警告敌人“此路不通”。据俘敌供称，敌得知攻击碾庄圩的部队已全部调至徐州附近，十分恐惧。 　　十一月三十日下午，在萧县方向活动的侦察营报告，发现敌大部队向萧县前进，据俘敌连长和军需官供称，敌将取道永城南下。我正面之敌以猛烈炮火，盲目射击，但攻势锐减，判断是掩护主力逃跑。纵队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上级。总前委从各方面情况中证实蒋介石确已下令放弃徐州，立即命我纵向西追击，堵截逃敌。 　　我纵解除徐南阻击任务后，立即发起追击。十二月一日，部队不顾敌机轰炸、扫射，向西迅猛追击。二十五师前卫七十四团于日落前赶到萧永公路南侧之官路口地区，占领了洪碱河南岸的几个村庄，抢构阻击阵地，二十六师前卫也占领萧永公路南侧之沈顺、小圩子诸点，构筑阵地，作好阻击准备，因未发现公路上有敌人，即组织轮换休息。 　　这天夜里，我带前指进到五户、张集，督促部队向西追击。二日凌晨三时许，忽听官路口方向枪声大作，判断是敌先头部队已与我二十五师接触了，但没有多长时间却又沉寂下来。经查明，原来是敌五军四十五师一三三团三营摸黑窜进官路口宿营，恰与我七十四团三营混住在一起，被我三营营长首先发现。他检查工事回来，正在洗脚，身上披着一件缴获的美式陆军短大衣，也没戴帽子，准备洗罢脚就休息了。此时，一个当兵的来卸他房东家的门板，他就问道：“你是哪个连的?”那个兵立正回答：“报告长官，我是八连的。”营长一听这种很不顺耳的答话，又瞅了这个兵的着装，就误以为是一个未经教育的俘虏兵，立即命令道：“叫 　　你们连长跑步到我这里来!”这个兵立正回答：“是!”一个后转走了。过不了一会儿工夫，营长还没有洗好脚，只听一声报告，他抬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头戴大沿帽的国民党军官，两人都愣住了，幸亏通信员机灵，扑上去缴了这个连长的枪。营长（315页）立即意识到是个什么情况并作了果断的处置，敌误以为中了我军伏击，顿时乱作一团，胡乱打枪，狼奔豕突，大叫大嚷：“被共军包围了!”因我下手快，三下五除二，把误入我宿营地之敌人大部收拾了。 　　十二月二日拂晓，敌即向我七十四团阵地发起攻击，激战至下午，部分敌人突入我阵地，被我消灭。我趁机出击，歼敌一部，迫使敌退回相山庙以北沿洪碱河堤与我对峙。当时，如投入主力向敌发起攻击，从局部看可以歼敌一部，但从全局来看是不可取的。因为，这时敌主力已沿萧永公路以北向西逃窜，我纵的任务是要把西逃之敌全部拦截住，为主力赶到后全歼杜聿明集团创造条件。为此，纵队决心以少数兵力监视敌人，主力继续向西展开平行追击，一定要将西逃之敌全部兜住。这时，部队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非常疲劳，有的战士倒在路旁就呼呼地睡着了。营以上干部可以在马背上打个盹，有的掉下马鞍还醒不过来。但是，只要有了战斗任务，个个又都象小老虎一样投入战斗。当时，敌人很乱，我多路纵队猛追，敌我行军序列多处插在一起。我纵有一个团的后勤处带上骡马分队插在敌人序列里走了半夜，敌我双方均未察觉，后幸遇我侦察营的同志，才把他们带了出来。敌七十七军军部和特务营同我七十六团二营同行在一条路上，因天黑，开始双方都未察觉。幸好营部通信员发现有戴大沿帽的国民党军官，报告了营长，一声令下，全营迅速展开成战斗队形扑向敌人，当敌醒悟过来，已全部当了俘虏。我俘敌参谋长李延照以下三百余人。 　　十二月三日拂晓前，我纵前卫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在大回村与敌先头部队遭遇，由于我动作迅速勇猛，歼敌一个营，控制了大回村，超越了敌人。这时兄弟部队已抢占永城并控制了永城以东大回村以西地区。但大回村以北还没有友邻部队。我赶到大回村，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命刚到达大回村的二十七师折向北直插薛家湖、芒砀山，以便把敌人可能西逃的口子完全封死。二十七师（316页）也实在太疲劳了，原计划在大回村组织大休息的，但受领任务后，二话没说，把刚下锅的米留给纵直，从纵直要了点干粮又出发了。部队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十二月三日午夜，占领薛家湖，直抵芒砀山脚。当发现芒砀山已被敌占领时，我二十七师乘敌立足未稳，一举攻占芒砀山，歼敌约一个团，控制了芒砀山。这时，一纵的部队也已赶到，完成了对杜聿明集团的合围。 　　有没有敌人在我封口之前向夏邑方向西窜呢?纵队立即派一部分部队向夏邑方向查找有无漏网之鱼。以后查明并没有敌人向夏邑方向逃窜，我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放心了。 　　敌人决策的错误，也是我取胜的一个重要条件。蒋介石决定放弃徐州，原想命杜集团绕道永城南下，既可摆脱在徐州被围的困境，保存力量，又可解黄维之围，是一着化被动为主动的棋子。谁知三十万人马，一撤离徐州就乱了套。嫡系部队欺侮杂牌部队，争好路，抢好房，互不相让，人拦车，车压人，加上我侦察分队、地方部队，到处袭击，敌先头部队又遭我堵截，把敌人搞得更乱。此时，蒋介石又改变决心，命杜集团从濉溪方向直接南进，速与黄维兵团会合。杜聿明不得不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整顿一天。我主力部队得以陆续赶到，将杜集团全部包围了。此时，敌人已失去了象徐州那样的依托，处境更为困难。 　　在我同时包围了敌两个重兵集团的情况下，形势对我极为有利。是同时下手还是先吃掉一个，面临着新的决择。毛主席审时度势，及时采纳了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的建议，决心集中兵力先歼黄维兵团，同时继续包围杜聿明集团，阻隔李、刘兵团。刘伯承同志形象地将此战役部署比作是“吃一个、挟一个、看一个”。 　　为了保证全歼黄维兵团，华野以积极的行动，紧缩对杜集团的包围圈，达到牵制和削弱敌人之目的。我纵乘被围之敌还未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之有利时机，三个师同时展开，向敌发起猛攻。在攻占芒砀山之后，相继又攻克前后丁楼、黄庄、倪双楼、（317页）刘河，并协同友邻粉碎了孙元良兵团向西突围之举，共歼敌一万八千余人。 　　敌孙元良兵团被歼后，邱、李两兵团重新调整了部署，加强工事和附防御设施，转入阵地坚守防御。敌变我变，方能克敌制胜。但我有的部队产生了轻敌思想和急躁情绪，仍然采用打仓卒防御之敌的打法，我七十三团攻击窦庄，七十九团攻击郭营，八十团攻击盂小楼均碰了钉子。十二月六日，华野根据军委、总前委的指示，决定改变战术，加强侦察和挖壕作业，在充分准备的基础上，逐点分割攻击，要求搞好步炮协同，攻必克，打必歼，继续保持对敌的压力。待歼灭黄维兵团之后，再向杜集团发起总攻。 　　十二月十五日，我中野主力在华野一部的配合下，全歼黄维兵团，消息传来，全军振奋。此时，平津战役已经开始，毛主席、中央军委为了稳住平津之敌，指示暂停对杜聿明集团的攻击，围而不攻，从十二月十六日起，进行战场休整。在此期间，我们抓了调整组织、政治教育、溶化俘虏的工作，使在战场上新补入的五千多名解放战士提高了觉悟，消除了新老战士互不信任的思想隔阂，增强了内部团结。同时充分发挥解放战士的作用，有针对性的展开阵前练兵。各级干部研究战术，提高协同作战水平。继续进行挖壕作业，把交通壕挖到敌鹿砦边，作好攻击准备。在强大军事压力下积极开展瓦解敌军的工作。反复广播毛主席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直接向敌喊话，送传单，加上连日大雪，空投中止，敌军官兵冻饿难忍，我乘机送熟食，纵队部通信分队还把电话线接到敌方线路上，与敌营团军官直接通话，交待政策，指明出路。经我运用多种形式做工作，敌方开始是个别士兵以后发展到成班成排地向我投诚。但杜聿明等不听劝导，拒不投降。 　　一九四九年一月六日，在总前委统一指挥下发起总攻击。华野参加攻歼杜集团的有十个纵队，编成东、北、南三个攻击集（318页）团。东集团为主攻，首先歼灭李弥兵团。我纵与一纵、十二纵编为北集团，由西向东攻击。总攻发起时间为六日十六时三十分，我纵选定第一个攻击目标为郭营。二十七师吸取了上次攻击未遂的教训，对敌情摸得比较清楚。做了充分准备。突击分队利用挖好的交通壕接近到敌鹿砦边，在炮火有力支援下，发起冲击后仅 　　七分钟，即一举攻占郭营，改变一贯采用夜间进攻的打法，在天黑前基本解决战斗。全歼守敌一二二师三三六团，有力地配合了东集团的攻击。七日十八时，左寨敌三三五团见大势已去，利用我架通的电话与我联系，向我二十六师投降。寇庄之敌，惧怕我夜间攻击，采用黄昏后增兵加强防御，拂晓前主力撤到二线休息的措施。我出敌意外于八日天明后发起攻击，八时许攻克寇庄，全歼守敌一个营。九日下午敌孤注一掷，向我施放毒气，并在二十余架飞机的掩护下，以坦克为先导，集中全力向西突围，一度攻占我左寨阵地，被我反击夺回。残敌一部利用夜暗，搭乘坦克继续西窜，我七十三团当即搭乘坦克、汽车向西猛追，敌坦克被我截获，敌弃车分散逃窜，邱清泉被我击毙，杜聿明被友纵生俘。十日八时，我二十六师攻克大王庄，并配合兄弟纵队攻克我进攻地带内最后一个据点刘集。至此，杜聿明集团全部被歼。这阶段我纵歼敌一万五千余人。 　　持续六十六天的淮海战役，我纵的战斗样式既有进攻，也有防御，既有追击，又有遭遇，既有对仓卒防御之敌进攻，也有对坚守防御之敌进攻，既有单一步兵的作战，也有步、炮、坦协同作战。转战数百里，大小战斗几十仗。由于贯彻了边打边补边建的原则，全纵不但没有减员，而且更加充实了。回顾华野九纵成长的历史，连续作战时间之长，作战任务之艰巨复杂，伤亡代价之大，都是前所没有的。淮海战役，可以说是对我纵战斗力的一次全面检验和总结。不单是军事工作，也包括政治工作和后勤保障工作，使我纵的战斗力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淮海战役与辽沈、平津战役，构成了我军与国民党军进行的（319页）战略决战，圆满实现了歼敌主力于长江以北的战略目标，为渡江战役、解放全中国打下了基础。战役结束后，我纵即奉命调皖北宿县地区整训，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七军，投入渡江战役的准备。 　　华野九纵参加淮海战役的前后经过，已经叙述清楚了。言犹未尽，还想就组织指挥方面，谈一点感受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通过淮海战役的作战实践，使我进一步认识到，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员，只有努力学习和运用唯物辩证法这一锐利武器，才能做到全局在胸，审时度势，正确理解和贯彻战略、战役意图。毛主席、中央军委决心歼敌主力于长江以北，指示全军要敢于打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歼灭战，是洞察了当时敌我斗争的形势发展、敌我力量的消长优劣而提出来的。我们的作战对象是强敌还是弱敌，既要有一个基本的估计，又要看到其发展变化，要因时因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只有进行了全面的、辩证的分析，在指挥上才能做到大胆而不失之于鲁莽草率，慎重而又不至于贻误战机。正是由于我们对当时敌黄百韬、邱清泉所属部队的处境和战力有了一个比较正确的分析，才敢于用一个中等战斗力的部队去参加围歼敌六十四军，才敢于孤军突出，置敌“王牌”第五军于不顾，去迂回堵截从徐州西窜的杜聿明集团先头部队。这是感受极深的一条。 　　第二，淮海战役使我对时间的概念有了新的认识。时间就是军令，时间就是力量，谁争取了时间谁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在一定意义上说，淮海战役打的是时间差。在战略上，毛主席、中央军委趁蒋介石是守徐还是守淮举棋未定之际，及时发起了淮海战役，这就在全局上争取了时间，掌握了主动。战役实施过程中，开始黄百韬兵团向徐州方向收缩，及以后杜聿明集团放弃徐州企图取道永城南窜，敌人都比我先走一步，欲争得主动。由于我及肘掌握了情况，部队克服了难以忍受的种种困难，以比敌人更快的速度投入了追击，弥补了时间差，追上并包围了敌人，夺回了歼敌的主动权。至于战术上的协同动作，冲击时机的（320页）掌握等，时间更是以分秒计算，我突破敌堡垒阵地碾庄圩就是一例。 　　第三是关于爱兵问题感受也颇深。这与指挥员的素质、性格和部队的战斗作风密切相关。怕痛怕痒，对部队迁就姑息，关键时刻决心硬不起来是一种作风，严格要求，令行禁止，关键时刻能咬紧牙关，横下一条心，坚决干到底也是一种作风。从本质上看，前者是假爱兵而后者是真爱兵。爱兵莫过于关心士兵的生命和安全，但胜利是要付出代价的，伤亡总是难免的。在战场上，当我最困难的时刻往往敌人比我更困难，如果我们能挺过去，硬过了敌人就取得了胜利。因此，我认为爱兵要算大帐，为了追上并歼灭逃跑之敌，不惜疲劳，甚至累倒几个人也是值得的。较之失去战机，让敌人跑掉或组织好了再向我反扑过来，其代价要小得多，胜利要大得多。有时，明知自己的炮火难免会误伤几个人，但不失时机地冲上敌阵，把敌人压倒了，消灭了，较之为了怕炮火误伤而让敌人火力复活，把我突击部队打下来，我受挫后被迫重新组织攻击，哪一个伤亡代价大，也是不言而喻的。 　　华野九纵有一个好的作风，执行任务时勇挑重担，在强敌面前敢打敢拚。指战员们珍惜部队的荣誉胜过他们的生命。无数革命先烈用他们的鲜血与生命写下了光辉的战斗历史，铸造了不朽的丰碑，值得我们这些幸存者永远怀念，也不断激励着后来者继续前进！在淮海战役中英勇献身的战友们永垂不朽! 　　 　　 　　 一九八六年三月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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