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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家族 渊源流传

思念宽优弟

二哥

  思念宽优弟
  
  宽优离开我们十余天了,我仍悲痛难抑,时时想着他。尤其他生命后期与病魔挣扎渴望生活的情景,仍在我脑海里反复隐现,我非常难以顺应宽优辞世这意外的急变,毕竟他去得太仓促了。
  半年前我们分别时,他生活如常,他和小朔送我上车的情景历历在目,才几个月就听说他得病就医,病程仅仅一个月时间他就走了,人生骤变得如此急促!他一向体质很好,小病也很少发生,他才58岁正是生命的鼎盛期啊!宽优他惇厚、诚实、善良,在亲友中有极好的印象,他这好端端的中年人忽然就从人世消失了!怎不令人惊诧、惋惜,悲痛欲绝!他的身影无时不在我脑际浮动,我为突然失去这个好兄弟而悲戚,从此见不到他那虔诚的面容,不能与他心事相商,此后回乡永远没有他陪我度假了!只能与他坯土话死生,梦里释亲情了,每念及此更哀痛不已!
  我们同胞兄弟妹四人,宽优排行第三,号昌中,子侄辈都叫他昌叔。宽优一生伴随我们家庭的遭遇而坎坷,他的童年是在穷途饥馑中度过,他自幼很聪敏,勤奋好学,但我们生不逢时,都仅仅读完小学,家庭因政治重压而累及童稚使他辍学,小小年纪就砍柴跳水,做饭打杂承担家务,使母亲全身心投入针黹刺绣以维持生计。十三、四岁随母亲进入县手工联社下属缝纫社当工人,在母亲的传带下做车缝,后转到综合厂修自行车,又从事染布工多年,长年在乡间跋涉,循环赶墟染布,也做过小五金手工等,这些他都没有投师从艺过,全是边做边学练出来的。尤其是小五金手工,敲打各种日常生活用品,需作多种几何图形的绘制测算,精确计量剪裁用料,他虽文化浅却能做出形美质佳、用料省的物品。他每做一行就学精一样,他的技能在同事中总是较优秀的,顾客也很喜欢他的手工产品。
  他一生勤劳,衣着简朴粗食省用。我们家几度艰难几经变故,他随母亲迁出迁进流离失所。1971年他随母亲流放山村务农为生,打柴垦荒农耕度日。1975年遇赦自乡间迁返县城,因经济拮据仅能买幢废弃多年的破败土房,他日夜挑砂打瓦修补翻盖,以为全家栖身之所。母亲晚年就是和他在那矮土房里生活直到去世,可惜母亲辛劳一生等不及享受宽优后建的砖混新楼房。他独自侍奉母亲,我不但愧对母亲,也多欠宽优的手足情。母亲去后不久,城镇扩建,因地势所需他又建了两次房,为了省钱,没有图纸,他边想边建,从房屋的结构到室内粗放的装修,处处表露他自力节减的印迹,他没有享受一天闲适的生活,一生为谋居食殚精竭力操劳无度,这次发病即因劳累过度引起。此次发病检出乙肝,我不相信它是致命因素,真正致命的是宽优干了十多年的那份煮染工种,那是个慢性肝中毒职业,可是过去我不了解,宽优的病逝使我回顾他曾经易被忽视的体征而懂得,这是生命的代价,是失去一个好兄弟后才认识的,真悔恨我的无知未能早有所悟,使宽优早作防治而延长生命。
  宽优厚道、真诚,深得亲朋诚信和友爱,多愿以之交往,他交朋结友亲密无间情如兄弟。他对待工作,少言多做,从不人前张扬,不求名不争利平和处世,凡事宽容忍让。记得他曾与人合资谋事不顺,别人设法资金落袋,结果损失降其一身,明知对方心亏他仍忍让宁人。他又心地善良,去年他对我说,见房叔急需用钱又四处举债不得而陷入困境,他深表同情即设法凑給他千元。我说这麽久不还钱恐怕他还不了怎么办?他却说实在还不了也没有办法,可见他心里亲情的分量了。
  他耐心而慈祥,1982年他带小朔由从江绕道来柳州玩,恰逢我们外祖母去世,接信后我和他一道去贵定,小朔大约才两岁,不知何故腹泻,在火车上他不一会又拉稀,处理非常不便,使我们两坐立不宁,那次我们经历了比较难堪的历程,好不容易到达贵定,立即去药店买药治好孩子的病。那次宽优表现了慈父般的爱心,无一丝愠色溢露,此情景我至今仍未淡忘。
  我们兄弟妹之间情挚意笃,事无大小相商共济,相扶相助,我们从不为利失和,我们的深情与生俱来。我和宽优尤其投缘,但我们兄弟厮守时日不长,我少年涉世,一年四季都在农村,那时的乡间生活非常清苦,最难耐的是不懂布依语的孤寂感,故在乡间偶遇邻居亲朋,心情总感觉亲切而舒畅,何况亲人异地相逢呢!1961年中正是严重饥荒时期,昌弟去油韶看我,真是僻乡遇亲人,心里那股深沉至亲之惬意至今犹可回味。手足情谊我该尽所能好好款待他,那时他14岁,看着他午睡时那清瘦的脸龎,就知道他处在饥饿的生长期,更应给他补补营养,可是那年代食物奇缺,何况我在山乡流动于村寨间,有钱也无处买到食品,只能和我一起与农家共食,菜粥清稀半饥半饱,这反使得兄弟相见的喜悦蜕变得倒有几分的凄恻。次日我送他回家,翻了一山又一山不忍分手,送别后回到村寨,整日若有所失,寂然抑郁。我常年工作在那些荒僻乡村甚感寂寥,故无论住任何地方,只要离集市不太远一般地我逢集都去,哪怕爬山涉水地劳累而又无所是事都要去。一次我从附近村寨去高兰赶集,没想到会在集上遇到他,兄弟见面亲情暖心,感到没有白跑,我在他那染布场地相陪,直到集散不得不依依离去。我在罗暮工作时,他去赶集,同样一有空就去摊上陪他,他离开时我去送别,直至他的背影在那山埡坡墚上从我的视线消失,我才怏怏然回身,陷入落漠与孤寂中,别后几天的惆怅任你挥斥,无法排遣。
  多年来我每次回乡总是宽优陪伴度假,近在去年9月我退休后回乡,他陪我走亲访友,我们一起制做二胡粗件(我带回柳细加工),原计划我们俩各做一个,让他劳碌一天后借以消遣,业余玩乐。我们还计划兄弟合力搞冰州石加工(他曾计划在广州设销售点),这样便可以朝夕相处以释多年别离之念,但因缺原料石暂未实践,我也因故回来了。我想既已退休,此后可随时回乡,兄弟相处的日子还长,相见机会很多,还打算近年回乡过春节亲人团聚,这份期盼曾使我一阵舒心,因此我回来时心情比以往轻松,现在真悔没有留下来多住些时间。我若不回来,一旦发现他的病,必然陪他去贵阳诊治并可略尽心力。清晨他和小朔送我上车的情景犹在我脑际清晰可见,谁能预测生命就这麽脆弱呢,仅半年时间就发生阴阳之别了。春节前他与我打电时还说准备节后来柳州一趟,他欲来柳是想看看我们,顺便检查身体。一家人听说昌叔要来都很高兴,当年我们被赶下山区,孩子们就留在奶奶和昌叔身边生活。那时生活清苦物质奇缺,昌叔常在业余去网虾捉鱼给他们改善生活,他对孩子们的关爱无微不至,所以孩子们对昌叔有很深的感情。
  但宽优终于没有来成,想不到这竟是他最后未遂的心愿。他节后做工终于累出病来,先是传来他突发面神经炎,我叫他去贵阳彻底检查,谁知贵阳某医院经肌电图检查确诊面神经炎后,医院认为没有必要作其他检查了。待他回县不久又来电说他口苦,接着又腹胀,此时我仍未怀疑他患了肝病,因为他从未发生过消化系病症,我半年前和他在一起时他也毫无肝病的丝毫表现,故我还认为是内热郁滞所以肝胆淤积口苦,服些清肝利胆的药就会好的,我没意识到他的这些症状是肝病的前期表现。待他第二次去贵阳诊治传来他患肝炎并已早期硬化时,把我吓惊了,但我不相信,我想即便是乙肝哪能在这短期内就肝硬化了!我多么希望那是误诊啊!但我心里还是紧张不安的,每天下班(受雇坐诊)回来我都顺道去书店查看资料,天黑了才回家吃饭,我希望从最新医药信息中获得对该病较高疗效的报道。无论如何我不怀疑他这次能治愈。他从贵阳回家后侄女说病好些了,我的紧张只暂时缓解,后来大哥和昌亮来电都透出一股悲观情感,大哥还说‘若不对您讲恐您将来后悔’,他只是没有明言宽优的病可能预后不好,要我立即回乡。我听后也感到紧张,我几次去电询问侄女,她都叫我放心,她是学医的所以我听信了,但我忽视了她没有临床经验,更没有碰到过这么严重的病例。当初接到宽优去贵阳诊治的电话时正是我第一天受雇去上班,所以就没有立即回乡,后来侄女说,他爸爸不叫她告诉我他病重,不想让我耽误刚找到的工作。因为他也没料到自己的病到了极点,宽优病到这样地步还在为我考虑,可见他的仁厚了。我若早有不良预感会什么都不顾也要赶回去看他的,直到侄女来电说她爸已有肾衰,使我十分震惊而急于回乡。
  宽优病后,我总认为他能好起来,直到我们准备回乡看望他时,还打算将做好的二胡带去给他,让他病愈后可以学习拉琴以消遣时光,只是临走匆忙忘了带去,在车上我对林几次提到这事,的确我从没怀疑他的病有治愈的可能,我们还带了宝宝的生活录像带去,想给他看看宝宝的天真活泼、稚气可人的生活照,使他精神放松利于康复,根本不考虑那样悲哀的结局。正是这样心态使我未及早回乡,若能早些回去大家商讨治疗办法,或许是另外的预后,这已是我终身的悔恨了。买了车票后林也想去看看宽优,又再去买一张票,我们乘当天(4月6日)广州-贵阳的火车,7日晨到独山,那天偏又碰到独山站不正点发车,我们只得另乘到平塘转车,一路又碰到修路,车子走走停停挨到下午4点过钟才到家。
  我刚进家看到宽优病成那样,立即感到预后可怕,禁不住悲泣难抑,到家当天大哥已找了草药给他服了,但草药师交待绝对停用一切西药,此时我们也只有用草药了,我想只要能度过几天,等待山东泰安的有效药泰来肽寄到就有希望,4月2号汇款去的,对方回电药已寄出。服草药的次日他的水肿的确消了些,我喂他吃了约一碗粥,我们都很鼓舞,认为有希望待到泰来肽寄到,我一步不离地守着他,观察他的病情变化,但第三天宽优的眼神灰暗,我心里很吃惊,那给草药的又不在家,据他女婿讲服药后会有昏迷,我们也将信將疑,又无法判定是药的作用或是病势危象。
  宽优最后几天对生命的哀求深深地戳痛了我的心,他深切期望能挽救他的生命,他有许多的事未了,有深切的牵挂,他不放心去啊!他问大哥为何还不给他吃药,我们说给药的人讲每天只服一次。他曾很吃力地对我说:我的脚肿了消,消了又肿。我安慰他这次服药后不会再肿了,你也要尽量吃点饭,增强体质病才会好,这个我们帮不了你。他点头同意,所以那两天每天他都吃下一碗粥,我们的确未料到病情会急转直下,第四天他的眼神更灰暗了,我真的已感到可怕,到了下午我决定不理会草药师的禁忌,让侄女立即给他输血和支链氨基酸,输毕他还说了两句不太清楚的话。第五天清早我下楼去看他,打算继续输血,但情况已变得很严重,小璇说针都无法插进血管了。我刚回到家时就对大家说过打算给他输血的,如果不是那草药人‘不得用任何西药’的禁忌,我们按计划给他多次输血也许病情不会那么急变,能等到泰来肽到来,至少延缓生存期,现在作这些推测都是毫无意义了,但这却使我永远永远的悔恨,悔恨我们没有科学的分析,草药怎会连营养物质都禁忌呢?悔恨没有果断地给他输血,深悔愧对昌弟!宽优已呈叹息样呼吸,神智丧失,看着他那样抽气而无能施救,我心里很悲痛,看着唯一的好兄弟就要永别,在这生死关头、阴阳之间我们这同胞骨肉竟无能伸出援手拉住他,哀伤至极!直至11日下午5点35分他终于停止了呼吸,结束了他短暂辛劳的一生!
  当初听说他患肝硬化我万分心惊,再可怕的肝硬化也还有一段不短的成活期啊!然而从听到他患病就诊至宽优去世才仅仅一月时间,毕竟激变得太突然,这个悲惨结局给我们太沉重的打击,在我们毫无思想准备下,一个诚实厚道心地善良的好兄弟就这样永远离我们而去,对他的去世家里大人小孩悲恸欲绝,多少亲友惏悷哀泣。停柩的一周,天清气爽,第7日清晨6点20宽优的棺椁移出屋外时,晴空突变洒了稀稀的雨点,7点出殡时大雨狂泄直送他到山上才渐小下来,葬毕雨停,这短暂阵雨将人们淋得湿漉漉的。这不是时辰巧遇,是宽优的人品不仅赢得了亲友们发自内心的哀伤,更感动上天也悲泣!
  现在想来他从事染布多年这才是肝脏损害的致命因素,因为早在多年前我就发现他身上的‘蜘蛛痣’,不过当时宽优的身体状况很好,又从未发生过消化道病症,故使我认识不到他过去职业的危害,其实乙肝不是夺去他生命的元凶。仅是加速肝病转化因素之一,而长期的劳累体力透支是病势恶化的最重要原因。
  昌弟也可以说是死于落后的邮政交通,那据说疗效可靠的‘泰来肽’却在宽优出殡的当天才寄到,从山东寄来不过几千里路程,竟然整整走了14天,这么长时间即便是国际邮件也早收到了,倘若我们寄钱的第三、四天有效药品能寄到,或许宽优不会去得这样早!由此想来,虽然当代立体交通可以消除水远山长的障碍,但并非人人均能受益现代科技而长寿,宽优因此贻误救治而轻易丧命,亦为生者之极其憾恨!情何寄,言无尽。
  昌弟,你永远在我的思念里!
  二哥
  
  2002年4月28-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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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4/5/13 18:4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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