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儿子穆汉祥》节选 四、火车头 早晨,初升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投射在交大校园里的石子路上。老章迈着轻快的步子顺着石子路向大草坪走去。他走到南院合作社的门口,站定下来,撩起长衫下摆,把两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在草坪周围来来去去的同学们。他的微圆的脸上不动声色,但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兴奋的光采,他注意地向四处张望,彷佛在寻找什么人。 今天是一九四七年五月十三日,校园里和往常大不相同,显得分外热闹:有的人忙着把铺盖集中在一起,有的人忙着编队,还有些人蹲在草地上贴蓝布横幅,那横幅上写着: 国立交通大学晋京请愿团 自从国民党在晋南、豫北军事失利以后,便想克扣更多的教育经费和其他经费用来打内战,交通大学成了他们开刀的一个对象,教育部长朱家骅下令停办交大的航海、轮机两系,还要取消一个学院。消息传来,全校师生员工对这种摧残教育事业的行为一致表示愤慨,派出代表经过二十多天的谈判交涉,还是没有结果,群众的情绪越来越激昂。我们党在交大的地下组织经过研究,觉得这次事件具有非常广泛的群众基础,时机很好,可以通过它对国民党政府来一个冲击,揭露它的黑暗和腐败,提高群众的觉悟。因此,交大学生自治会召集系科代表大会讨论决定:五月十三日全校学生晋京请愿。今天一清早,各班级同学就忙碌地进行准备,开始集中了。 老章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好象发现了他所要寻找的对象,就徐步向草坪中央的大旗杆走去。当他走近旗杆的时候,从旁边闪出一个身材瘦长的高个子,一丛蓬松的乱发堆在头上,长方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玳瑁眼镜,大概因为人长得太高了,背脊有点弯弯的样子,完全是一副老成的大学生风度,这便是学生自治会主席老胡。 他们两人微微地打了一个招呼,便并肩向僻静的地方走去。走到人少的所在,老章先开腔了,他的声音和往常有些不同: “今天学委(注:学委是党的地下组织领导学生运动的领导机关)的负责同志亲自到我们这里来指挥战斗了!我刚才已经和他接上头,他现在正和同学们在一起,随时都可以和他取得联系。” 老胡听了也很高兴,党的领导和他们是这样地贴近,心里对今天的斗争就更加有信心了。老章又接下去说: “依我看,现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学都发动起来了,声势很大,K.M.T.(注:K.M.T.是国民党的英译的缩写)有些发慌。但是,多数同学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保卫交大的完整这一点上,有些人只是激于一时义愤,因此还不太巩固。”说到这里,他警惕地向四围看了一下,“根据上级党委的指示,要从政治上提高同学们,要通过这次事件揭露K.M.T.内部的腐败,戳穿他们克扣教育经费用来打内战的阴谋,揭发他们进行派系斗争牺牲教育事业的真相,这样就把我们的护校运动和社会上的反内战运动结合起来,相互影响,相互推动,我们的斗争才有更大的意义,才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老章传达完了党的指示,两人又稍为商量了一下几个具体问题,就此匆匆分手,老胡急忙赶去指挥大队的行动了。 七点多钟,全校一千八百多个同学都在大草坪上集合;有些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和学校里的部分职员、工友,也都参加了学生的队伍。从校门口到图书馆一路上排着几十辆大卡车,这是负责总务的同学从搬场汽车公司叫来的。穆汉祥提着一架大明速印机站在队伍的头里,他今天担任了快报编辑的职务。 大家正待上车,从上院二楼阳台上的扩音器里忽然传出一阵叫喊声: “同学们,同仁们,请慢一点走,现在我们的校友,公用局赵局长要来作调停!” 接着,有一个穿西装的人取下了他的礼帽,站到了扩音器前。远远望去,只见他的秃顶在太阳光下象一个电灯泡似的闪闪发亮。他咳嗽了一声: “各位,我也是交大毕业生,和同学们有先后同窗之谊,承蒙各位师长教诲,我当然是维护交大利益的,不过,各位也要体察国家的困难,不可造次,象这样的集体请愿,实在是……” 他说到这里,只听得四面一片嘘嘘之声,便赶紧改嘴: “噢,噢,我今天受命来报告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教育部已经答应只要大家不去请愿,一切问题可以从长计议,我以校友的身份担保,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草坪上的同学都嚷起来: “到底答应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说话干脆些,不要浪费时间!” 这时,只见学生自治会主席老胡在阳台上跨前一步,对同学们做了一个不要吵闹的手势,他说: “同学们,静一下,听听这位校友替我们商量出了些什么结果,听听他准备怎样为母校效劳。” “兄弟愿意为母校鞠躬尽瘁,鞠躬尽瘁……”这个赵局长一面不住地用手帕揩着他的秃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一面果真对着扩音器连连地鞠起躬来,引得全场哄笑,他慌忙接下去说: “噢……噢,我刚才和朱部长通过电话,他已经答应不取消轮机系,不过,限于经费,可能暂时设在造船系下面。其他问题,请你们再派代表面谈……” “等于白说!” “不要给我们吃空心汤团!” 草坪上的同学又愤怒地嚷起来。 老胡在阳台上拿过扩音器,讽刺地说: “同学们,我们十分感谢赵校友的鞠躬尽瘁,可惜我们的代表团已经和教育部谈判过五次之多了,结果总是八个大字:‘经费不增,系科裁并’。我们学校每月实际开支五千万元,教育部却只核发一千万元;我们学校经过部里核准的教职员有四百六十三人,但是每次只发来三百零二人的工资,这还象一个认真办教育事业的教育部吗?”老胡用严峻的眼光扫了一下站在旁边哑口无言的赵局长,他一字一句锋利地揭穿了国民党政府克扣教育经费的真相,“我们要问:政府是不是收入太少发不出教育经费呢?不!最近国家的军事预算支出增加了两倍,原来办教育事业的钱都用在打内战上了!同学们,我们今天的行动不只是为了争取一个交大的完整,我们是在为全国所有的学生和老百姓向政府请命啊!” 老胡的话刚说完,草坪上的人们象潮水一样涌上卡车,有的人边走边喊: “快上车,到南京向政府请愿去!” “我们要读书,我们不要打内战!” 一下子,几十辆卡车的发动机全部响起来,一辆接一辆地向校门口疾驰而去,赵局长在阳台上绝望地叫喊着: “同学们,请等一等,吴国桢市长就要来了,我们要顾全大局……” 他的喊声淹没在发动机的吼声里,谁也不去理他。穆汉祥从第一辆卡车的车厢里伸出手来,向阳台上挥舞着,高高兴兴地喊道: “再见!你的缓兵之计破产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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