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条：评商鞅不从赵良劝说 　　 　　赵良见商君，商君问曰：子观我治秦，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今君之从政也，陵轢公族，残伤百姓，……此数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危若朝露。”商君弗从，居五月而难作。 　　 　　【评】如此恋功名，即大英雄不免矣。若后世功名之士何足道！ 　　 　　 　　 　　【释】关于商鞅见赵良之事，见于《史记·商君列传》：“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者。”赵良见商鞅，商鞅求教益于赵良，赵良表示：“仆弗敢愿也。”为什么？赵良说：“仆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名。’”因而不敢受命。这个话实指商鞅当时已太贪于既得之名位。商鞅追问赵良：“子不说吾治秦与？”赵良回答说：“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赵良的意思是你商鞅现在如日中天，听不进反面的意见，缺乏自知之明，不能战胜自己的缺失之处，说白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于是商鞅进一步提出：“子观我治秦也，孰与五羖大夫贤？”五羖大夫即百里奚，其事见于《史记·秦本纪》，百里奚本是虞国的大夫，晋献公灭虞，虏虞君与百里奚，以为秦穆公之夫人作媵于秦，媵即随嫁的奴仆。而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百里奚贤，以五张公羊皮把百里奚赎回秦国。“当是时，百里奚年已七十余，穆公释其囚，与语国事……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羖指公羊之羊皮。赵良称百里奚相秦六、七年，“东伐郑，三置晋国之君，一救荆国之祸。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施德诸侯，而八戎来服。”此言百里奚之事功。又称：“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藏于府库，德行施于后世。”此言百里奚为相时不贪名位。“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德也。”司马迁在《商君列传》中借赵良之口，以百里奚来反衬商鞅之失，相比之下，“君之出也，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赵良还指出：“君尚将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亡可翘足而待。”对于赵良这一番话，商鞅不肯听从，“居五月而难作”是指二人对话五个月之后，“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以前商鞅将以法惩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如今太子即位成了秦惠王，公子虔当然要对商鞅算这笔老账。于是商鞅逃亡至魏国，“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师，弗受。”商鞅又称卫鞅，当年秦孝公使商鞅率师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虏魏公子卬，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于是魏惠王被迫割河西之地向秦国求和，随后又迁都大梁，秦国因此封商於之地十五都给商鞅又称卫鞅，因号商君。魏国因此不纳商鞅入魏，商鞅只能回到秦国商於之地，发邑兵攻京兆郑县，秦发兵攻商君，杀之于郑之渑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遂灭商君之家。”《史记·商君列传》所记此事之经过大体如此。 　　 　　李贽的评语：“如此恋功名，即大英雄不免矣。若后世功名之士何足道！”李贽在此称其为大英雄，前一篇则称其为好汉，可见他对商鞅这个人物还是抱肯定的态度。恋功名，指其为立功不择手段，贪名位，不能归商於之十五邑。《老子》第四十四章有言：“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商鞅不懂这个道理，为人不能把个人之名位看得太重，因此得罪人太多而积怨蓄祸。《老子》第五十八章：“福兮，祸之所伏。”在功成名就时，不知道要退一步，以全身避祸。这不仅是商鞅的缺失，也是历代贪恋名位之士共同的问题。当然，有时候要退也很难，如曹操、诸葛亮，到了那个位置，在那个时间点上要退也很难。毛泽东早在1959年便想退居第二线了，结果事与愿违。在十大时也想过能否退下来当顾问，结果大家都拒绝接受，他只能叹一口气，说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了。在一定条件下，个人只能接受这一看起来不很合理的安排。1975年9月，他读吴潜《满江红》一词中“岁月无多人易老，乾坤虽大愁难著”那句词时，心中应是感慨万千。读清人吴锡麒之散曲《梧桐树》中“越客千丝，网也兜难住”，实际上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了，又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上，而世事的发展，在个人的力量已难以了断的情况下，一切也只能听其自然。有的早已越过个人名位的概念，而时势的发展有一个身不由己的问题，有人喜欢拿华盛顿来相比，其实国情与时势不同，对大英雄们的结局，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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