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哨所 　　 　　我们慰问团搭乘的登陆艇靠近这个海岛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海风呼啸着，翻腾起滚滚浪涛，把船身震荡得上下颠簸。 　　风急浪高，怎么靠岸呢？正在这个时候，从海岛中央黑森森的大山顶上，募地射出一道灯光。灯光忽明忽灭，不规则地眨着眼睛，向艇上发来了信号。艇长注视片刻，马上发布命令从某处登陆。 　　有人奇怪地问：“山顶上住着人？” 　　“对，那儿是我们的一个观通哨所。”部队首长回答说，“有的战士已经在山顶上坚守了四年多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出门，迫不及待地仰望山顶，想看看哨所究竟在哪里；可是除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小黑点以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哨所的同志们住得这样高，能下来看我们的演出么？”我不禁发生了这样的疑问。 　　其实，惦记着山顶哨所的人远不止我一个。慰问团演出刚结束，青年演员便围上来关心地问：“山上的解放军同志来了没有？”“他们能看到戏吗？” 　　当演员们得知哨所里的同志因为任务在身不能离开的时候，这些小伙子们和姑娘们都激动起来了：“走，我们上山去演出！”“对，一定要把祖国人民的心意捎到！” 　　部队首长拗不过慰问团的热情请求，只好委派警卫排长带我们上山了。 　　山势很陡，到处都是奇峰怪石，刺藤葛根。我们在石头缝里、灌木丛中行走着，不多久就累得腿软脚酸，气喘吁吁。可是，听排长说，山顶上的同志们走起来却如履平地。他们练就了一双飞毛腿，一副铁肩膀，经常扛着一百几十斤重的大筐，一口气就能登上山顶；甚至在刮风下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他们也照样背荷重物，摸黑登山！大家听了，脚下似乎平添了力量，卷起裤腿，挟起乐器，踏着解放军同志的足迹前进。 　　山顶到了。观通哨所全班四位同志整齐地排成一列横队，热情地欢迎我们。他们全都是结结实实的青年战士，脸色给海风吹得黑里透红，显得十分健康。他们有的来自工厂，有的来自农村，有的来自学校，其中时间最短的也已经在山顶上待了两年多了。 　　我问班长：“刚来海岛的时候感觉怎样？”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开始是有些不习惯，每天跟海水和石头打交道……” 　　“现在内？” 　　他谦逊地用手指了指那座用石头和水泥沏成的哨所，哨所的墙上赫然写着两行大字： 　　以岛为家 以苦为荣 　　坚守海疆 保卫祖国 　　山顶上的岗哨刚刚建立的时候，他们集体住在一个帆布帐篷里。平时还好过，到了刮风下雨的日子，就得和大自然展开激烈的搏斗。有一次，台风刮得很猛，眼看就要把帐篷掀跑了。他们四个人扑到外边，每人用身体压住帐篷的一角；但是，这样做还是抗不住风势。他们急中生智，把支撑帐篷的中心钢杆拔出卧倒，整个帐篷就象一张大被子覆盖在他们身上。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紧紧裹住帐篷，不让台风吹动，继续坚守岗位，进行观测。不料老天又接着下起暴雨来，战士们观测器材等受潮损坏，便脱下雨衣重重包好裹紧，而自己却浑身稀湿。以后，他们自己动手盖了一个小草房，谁知刚盖好不久，就给风刮掉了；他们刮了又盖，盖了再刮，反复了三次，最后岛上其他解放军同志都来支援，才建成现在这座牢固的哨所。 　　山顶上的物质生活条件，也是相当艰苦的。最感缺乏的是淡水。战士们用水就象用油那样俭省。一盆水要洗脸、洗脚、洗衣服，最后还要浇到菜地里去。原来他们选了几处稍为平整一些的岩坡，从山下挑了泥土铺上，种上了蔬菜。经过细心栽培，如今几洼青菜已经长得碧绿可爱。他们还养了几头羊、几只兔子和鸡，一部分副食品可以自给了。 　　战士们在这海岛之巅，艰苦创业，安下“家”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保卫神圣的社会主义祖国。班长带领我们到他们的“千里眼”前面。这是一架巨大的望远镜。从望远镜中往远处瞧，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朝近处看，周围的小岛和海湾历历在目。他们密切地注视着：帝国主义强盗有没有侵犯我国的领海和领空？蒋介石武装匪徒敢不敢前来窜犯和送死？……沿海其他岛屿有没有暗藏特务发信号？各公社、各大队的渔船在海上是否安全？…..他们就这样常年累月地站在哨位上，用一双“祖国的眼睛”，时刻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上山之前，部队首长曾经告诉我：这个哨所建立以后，及时报告了许多重要情况，出色完成了任务，因而连续几年都评为四好班。班长是个年轻的共产党员，他把全班团结得象一个人一样。首长还说，观通班是个单独值勤单位，班长要兼做各项工作，抓政治，抓思想，抓战斗任务，还得管柴米油盐。这个“家”可不容易当啊！我紧紧握住了这个青年班长的手说：“你们太辛苦了！”他脸上露着腼腆的笑容，回答得却那么谦逊，那么自然：“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这不是一句抽象的话，而是我们伟大的人民军队的行动准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我走进哨所，看了战士们的“家”。我看到他们每个人的床头都放着毛主席的著作，墙头还挂着学习墙报，贴着毛主席语录。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他们团结得象一个人？是什么原因使他们乐意在大山顶上干革命的呢？那是因为，有一轮永不落日的太阳照亮了他们的哨所，照亮了他们的心，赋予了他们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便是金光闪闪的毛泽东思想！ 　　我们怀着崇敬和热情的心情，为这些毛泽东的战士们举行了一场特殊的演出。山顶是我们的舞台，大海是我们的天幕。演员们头顶青天，脚踩悬崖，在风声涛声的伴奏下唱起了动人的歌。虽然坐在前面的只有四个观众，但是我们仿佛觉得：那浩瀚无垠的祖国的海洋，那星罗棋布的岛屿，那扬帆远航的公社的渔船，还有那站立在所有的前哨阵地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都在倾听我们的激越的歌声！ 　　慰问团临走的那天早上，同志们列队到码头上欢送我们，他们写了许许多多的决心书和感谢信，要我们带给祖国人民。在这些信件中间，我发现了一张红艳艳的纸头，上面用毛笔字端端正正地写着： 　　感谢亲人们跋山涉水到山顶上来为我们几个人作慰问演出，我们决心学好毛主席著作，紧握手中武器，提高革命警惕，坚守海疆，保卫祖国。请亲人们放心！ 　　观通哨全体同志 　　这封感谢信是哨所里的战士们推派了一位代表连夜送下山来的，因为怕影响我们休息，他没有惊醒我们，悄悄地留下信又上山去了。 　　登陆艇启航了。同志们都挤在船头向岸边的解放军告别，我却和几个青年演员走到船尾，朝着山顶上的那一个隐隐约约的小黑点挥手。我相信，哨所里的同志们一定会从望远镜里看到我们的，一定会的！ 　　 一九六五年三月

原文 发表于1965年，散文集《生命似火》作家出版社，发行量35000册  浏览：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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