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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红岩__陈然纪念馆
烈火红岩
中国当代文献_中国当代文献~文艺_2704号馆文选__长篇纪实小说 红岩魂

长篇纪实小说 红岩魂 第三章

章轲 黄先钢

  第三章
  
    陈然家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打开门,李维嘉闪身进来,说:
    “等急了吧?路上碰到特务抓人,走不过来。”
    陈然着急地问:“抓到什么人了?”
    “搞不清楚,”李维嘉摇摇头,说,“我看未必就是我们的同志。这些天,那帮特务急得眼睛都红了,瞎抓乱闯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我们还是要千万提高警惕!”
    陈然想,敌人这回是真急了,邮检搞得很厉害,差不多每一个邮局、邮筒都有特务守候,警车不时地飞驰而过,大街小巷布满巡逻的宪兵。民生路到七星岗一带的书店一次又一次遭到突然袭击,进步书刊被统统没收,还不断地对书店职工盘问传讯。嘉陵江两岸的各个兵工厂也都戒备森严了,在工厂周围加岗放哨,特务随时对工人住宅进行包围封锁。上回搞来几家大商号的信封,用它寄《挺进报》,可前天听人说,那几家都被特务搜过了,把几个大老板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维嘉说:“现在,斗争已经是短兵相接了,为了防止意外,市委刚刚做了个决定,要求《挺进报》特支精简人员,刘熔铸同志马上转移,由你接任特支书记……”
    特支书记?
    党对自己是多么的信任啊,陈然认真地听着,激动而庄重的神情交替呈现在他那年轻的脸庞。
    李维嘉又说:“另外,还要再组织一套编写、刻印班子,要求能够做到用原来的笔迹进行编印。万一我们这套班子有什么意外,他们能立即接替工作。”
    “我这就想办法吸收一个新同志,”陈然说,“让他先模仿一苇的笔迹学会刻写。”
    李维嘉点头认可了陈然的建议,说:“可以。不过,班子精简以后,人员少了,工作担子更重,这还不说,危险性也越来越大。你们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陈然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老黎同志,保证完成好党交给我们的任务!”
    李维嘉把手伸进衣内,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卷纸,递给陈然说:“这是最近接收到的新华社电讯稿,你们尽快把它编出来。”
    陈然细细地看着电讯稿,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
    “老黎,我有个请求,不知道行不行。”
    “你说吧。”李维嘉微笑地望着他。
    “你看,接收电讯的这位同志真不简单,”陈然说,“每次送来的稿子,都弄得工工整整,一笔不苟,一字不落。”
    李维嘉也深有同感:“是啊,真是个好同志,可惜现在还不能让你跟他认识。”
    陈然说:“我的请求就是,给那位不知名的同志写一封信,表达我的友情和敬意。”
    李维嘉毫不犹豫地摇起头,说:“不,这不行。你知道,我们做地下工作,是有严格纪律的。”
    听李维嘉这么一说,陈然不再吭声了。他确实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崇敬的战友说,但是,纪律是铁的纪律,一切心愿只能留待以后再实现了。
    这时里屋传来陈然母亲的咳嗽声,引起李维嘉的关切:“老人家的病……好些了吗?”
    陈然说:“老毛病了,一到这种要开春没开春的季节就咳得厉害。”
    “你别光顾了工作,”李维嘉叮嘱陈然,“要多照顾她。”
    陈然朝里屋那头张望了一下,轻声说:“这些天,她像是感觉到什么,盯着我盘问过好几次,我只好编些话来哄她。”
    李维嘉说:“我考虑过了,你可以简单跟她说说,把你做的事向她适当公开。《挺进报》机关设在这里,应该争取得到你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再说,有些话也该说说透,让老人家有个思想准备。”
    陈然是个孝子,李维嘉一走,便给娘端去一碗汤药,小心地递到床头,把娘扶了起来:“娘,吃药了。”
    陈然母亲皱着眉把药喝了下去,拉住儿子说:“然儿,跟妈说说话。然儿啊,跟娘说实话,这些日子,你每天都搞得那么晚,到底都在忙些啥?”
    陈然说:“娘,您最了解您的儿子,您放心,我干的都是好事。”
    “好事怎么不能跟娘说?”娘急了,道,“问了你多少回,你总是遮遮掩掩的,你让娘怎么放得下这个心嘛!”
    陈然说:“您也知道,如今,外头的世道跟疯了似的,乱得不成样子了,谁不想把这天翻个个儿!我,还有我那些朋友,就是在干这翻天的事……”
    他母亲惊讶地问:“外头人家说什么共产党共产党的,莫非你就是……”
    陈然郑重地点点头,说:“娘,我是。”
    陈然母亲没再问下去,只是盯着儿子看,突然眼中掉下两行热泪来:“然儿,其实,你不说娘也知道你们干的是好事。可你也该替娘想想。娘是对得起国家了!你大姐是为抗日死的,你哥哥在外头跑来跑去,忙的大概也是你这码子事,你妹妹又还在读书,这个家现在得靠你撑着啊!你想过没有,干上那种事,弄不好是要杀头的啊!”
    “娘,您放心,我们有组织,只要小心,那些坏蛋抓不到我们。”
    “你别宽我的心,我知道,这些年,被他们抓了、杀了的人还少吗?”
    “当然,凡事都有个万一,不过,您也别怕。您儿子走的是正道,干的是好事,就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也值了!”
    儿子的话还没讲完,娘就掩面呜咽起来了。望着娘的满头花发,陈然也不禁感到一阵心酸。娘是不容易啊!可他很快地在心里升腾起一股壮烈的豪情,取出一块手帕递给母亲擦泪,说:
    “娘!勇敢些!”
  
    陈然走在街上,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刚才跟刘国志碰过头,刘国志硬是将一叠钱塞给他,说是给他办报纸的经费。
    陈然有些诧异了,经费?前两天老黎不是刚刚给过了?刘国志说你就别问了,拿去就是了嘛。陈然这才想起,肯定是刘国志个人的钱,忙说不行不行,咋好用你的钱呢?刘国志却说,你这个人,咋个这罗嗦,啥子你的我的!你还不知道吗,我家是资产阶级,用资产阶级的钱办无产阶级的事,那还不好?
    多么好的同志啊,陈然在心里感叹,刘国志说什么也是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公子哥们,闹起革命来,意志还特别坚强!对了,还有那个王朴,不也是个家财万贯的少爷吗,不但自己跟着共产党走,还动员他母亲变卖家中的田地,支援地下党。就是《挺进报》,不也受过他好几回资助?
    隐隐约约地,陈然感到,是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仅凭出身和财产是判断不了的,他们走上这条道路,是因为理想,因为信仰,他们是理性的共产主义者!
    “陈然!”
    背后有人喊。
    循声望去,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立在街旁店铺的柜台后面,笑着跟陈然打招呼。
    他叫成善谋。
    是一家无线电修理行的老板。
    “成老板,”陈然向他挥挥手算是应答,可成善谋很热情,打着手势请他过去,陈然只得停住脚步,“成老板,有啥子事?”
    对这个成善谋,陈然的印象并不太好。有一回,陈然问起他短波收音机的事,他马上就说,哎,收共产党的广播可不行,那是犯法的。陈然又问他,成老板,你这里,究竟有短波收音机没有?成善谋连声说道,没有没有!这种弄不好就要砍脑壳的事,我劝你想都不要想!
    到底是做生意的,外头天翻地覆的事他一概不晓得!或许还受多了国民党的蛊惑,要不然怎么对共产党这般警惕?
    陈然和成善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不时地瞥瞥墙上那只老式闹钟,指望找机会早点脱身。成善谋却说:“都到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吃了饭再走。”陈然忙推却,成善谋认真了,说:“你来过多次,我都没好好招待,碰到你不容易,今天无论如何吃了饭去。”
    拗不过成善谋,陈然只得跟他走进堂屋,没想到成家一片破旧,他妻子杨必理也一副贫寒模样。儿子面黄肌瘦的,鼻翼里有两道蚯蚓似的浓涕一伸一缩,衣服上打满补丁,趿拉着的,也是一双露出脚趾的鞋。
    成善谋有些尴尬地招呼陈然:“实在对不起,家中太乱了,请坐。”
    陈然东张西望,一下子还真找不到一个能坐的地方。
    成善谋对妻子说:“弄点菜,陈先生要在家中吃饭。”
    杨必理忙把丈夫拉到一边,轻声说:“家中连一把米都没得了,咋个办?”
    成善谋说:“到隔壁去借点嘛。”
    杨必理说不出话来,这一切都被陈然看在眼里,便乘机急忙起身,说:“不必麻烦了,实在是对不起,今天我确实有急事,改天再来拜访吧。”
    成善谋拦他不住,只好说:“这……你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再来,下次再来啊……”
    陈然走出门去。出门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扫了成善谋一眼,那西装笔挺的派头此刻在他看来格外刺目。
    陈然愈加瞧不起这个成善谋。在他看来,这位成老板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却让家里的老婆孩子缺吃少穿,简直就没有做人的良心哪!
    他的脸上气呼呼的,连头都没有回。
    正望着陈然的背影消失,有人走进来,喊:“善谋,今天,我买了只辣子鸡,打打牙祭!”
    成善谋说:“程途,你早一步来就好了。”
    这个叫程途的中年男子惊讶地问:“怎么,来客人了?”
    “可不,刚走。连米都没得了,正让必理去借,人就跑掉了。”
    “是谁啊?”
    “陈然。”
    “陈然?”程途似乎微微一怔,“你跟他认识?”
    “老相识了。”
    “你的身份,他也知道?”
    成善谋一笑,说:“这个,哪能暴露呢?”
    进了里屋,程途对成善谋说:“晚上,新华社又有重要电讯,收听有问题吗?”
    “没问题,”成善谋满有把握地说,“这些日子,干扰是很多,只要认真听,还是听得清楚的。”
    程途点点头:“我们电台面临的危险,一天比一天大。对了,我在你们家里落脚,外人有没有说起什么?”
    成善谋说:“街坊邻居只是把你当成我的亲戚。”
    程途说:“我们电台特支的几位同志,尽早开个会,把目前的形势分析一下,得商量万无一失的方案,哪怕我们都被捕了,照样能收到党中央的声音!”
    “就等你这个书记召集了,”成善谋深有同感地说,“老程,我们的担子,真的越来越重了!”
  
    说是放长线钓大鱼,徐远举还真有点等不及了,当一个姜太公式的渔翁也没那么简单,朱长官又在逼命似地催呀,徐远举还不度日如年?
    赶紧把吕世琨叫来了。
    还有李克昌和曾纪纲,一左一右如影子伴着吕世琨。
    曾纪纲说得不紧不慢,但他显然有些洋洋自得。他报告说,工作又有了新的进展。在文城出版社,已查出陈柏林的上级是一个叫做“老顾”的人。通过跟踪陈柏林,又搞清了这个“老顾”的住址。
    徐远举听着,不时频频点头。对这样的年轻人,他是极为赞赏的,心想,党国要是多一些像曾纪纲这样的人就好了,但他没把心里的钦许表现出来,脸上依然是一副冷峻得有些漠然的神情。
    李克昌怕埋没了自己的功劳,忙接腔说:“根据曾纪纲报告的情况,我又对那个‘老顾’的情况做了调查。发现此人的真名叫任达哉,巧得很,他还在我手下当过通讯员。”
    “那么,他是我们团体的人了?”徐远举感兴趣地问。
    “搞不清楚。”李克昌沉吟片刻,摇摇头说,“原来是,后来好长时间不跟我联系,就脱了钩。看情况,像是已经投到共党那边去了。”
    这回,徐远举下决心了:“时间不等人,管他是哪路尊神,抓起来再说!”
    徐远举拍了板,吕世琨他们就把具体方案给敲定了。这一切,尚显稚嫩的陈柏林丝毫未曾察觉。曾纪纲一跨进文城出版社,陈柏林边整理着书架上被顾客翻乱的书,边急切地说:
    “小曾,你怎么才回来?害得我为你担了一夜的心。”
    曾纪纲笑笑说:“看你,有啥子心好担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是吗?那太好了!”陈柏林真心地替朋友高兴。
    曾纪纲又说:“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陈柏林爽快地答应了。
    “这些天我失业,借住在这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今天中午我摆了一桌酒,跟大家告个别。我想请你,还有那位顾先生,一起赏光。”
    曾纪纲瞧着陈柏林,说得很诚恳。
    陈柏林笑了,拍拍曾纪纲的肩膀:“搞什么鬼?刚刚找到工作,钱还没有赚到一文,就摆酒?我看还是免了吧!”
    曾纪纲坚持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都推辞,我可不高兴了。去,一定把那位顾先生找来!”
    “那怎么行?”陈柏林瞧瞧书店,说,“你看,店里顾客这么多,我哪里抽得开身去找老顾嘛?”
    “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曾纪纲真的把脸摆下来,生气了。
    没办法,陈柏林只得去找老顾。等在酒馆里的那些特务面对那桌酒席心不在焉,目光不时地瞟向店门,都抽了快一包烟了,曾纪纲才低着脑袋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来吗?”
    曾纪纲有些沮丧,说:“他……他不肯来……只写了张回条,说是感谢我……”
    “妈的,”吕世琨骂了一声,又问,“你估计那个老顾会不会在家?”
    曾纪纲想了想,说:“应该在。从陈柏林去找他的时间上判断,像是在家!”
    吕世琨把烟屁股扔在地上,一脚碾灭了,说:“敬酒不吃,只好给他吃罚酒了。他不来,我们去!”
  
    在红球坝任达哉家,特务们一涌而上,将任达哉按倒在床上……
    严刑拷打中,入党不久的陈柏林坚贞不屈。但是……他的上级任达哉却是个软骨头。徐远举不过稍加恫吓,任达哉就吓破了胆……
    “你的上级到底叫什么?”
    任达哉一脸惶恐,浑身发抖,喃喃地说:“杨清。”
    徐远举问:“杨清?怎么才能找到这个杨清?”
    任达哉茫然地摇了摇头:“这……这我不知道……”
    徐远举厉声喝道:“什么?!”
    任达哉连忙解释:“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住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每次接头,都是他先来约我……”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接头的?”
    “一般都是他事先跟我约好时间和地点,然后再碰头。”
    “主要有哪些地点,你都还记得吗?”
    任达哉说:“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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