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在上海接待黑格将军（一） 　　 　　一九七二年一月，为准备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基辛格博士的副手——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黑格准将，率领十八个人的先遣小组访华。 　　黑格将军及其先遣小组的此次访华，主要是为二月间的尼克松总统率大队人马访问中国，从安全、礼宾、交通、住房、记者采访、电视转播等方面预作技术安排和后勤保障。 　　由于毛泽东主席和尼克松总统的决策，中美两国改变了长期阻隔的局面，关闭了二十二年的中国国门，终于向美国总统打开了。黑格此次访华，要从北京到上海、杭州，把尼克松总统将要访问的城市，所有的路线全部走上一遍，落实各项技术措施。本来，这是一次技术性很强的访问，不大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就在黑格将军访华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节外生枝的事件，差一点影响到尼克松总统访问中国的大局。 　　 　　黑格带来尼克松和基辛格的口信 　　 　　黑格是一个典型的军人，长得魁梧高大，穿着讲究，风度翩翩，说话直截了当，和肥胖、矮小但谈吐睿智、机敏过人的基辛格比较起来，显然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黑格一九四七年毕业于美国军事学院，驻过日本，在朝鲜战争中任少尉，在欧洲任阿尔蒙德中将的副官；一九六二到一九六五年在五角大楼任职，一九六六到一九六七年在越战中任陆军指挥官，得过著名的十字勋章和国防部奖章、银星勋章、紫心勋章以及欧洲各国授予的奖章；一九六九年担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一九七二年晋升为上将，后任陆军参谋长，被尼克松总统任命为白宫办公室主任，一九七四年被福特总统任命为美国欧洲司令部总司令；一九七九年退役，任联合技术有限公司主席；一九八一年宣誓就职担任美国第二十九届国务卿，卸任后担任环球联合公司董事长。从黑格的履历看来，他是美国军人从政的典型。 　　一九七二年一月三日，黑格率先遣组到达北京，李先念副总理等到机场迎接。晚上，外交部长姬鹏飞宴请黑格及美方全体人员，宾主热情祝酒，双方都祝愿这次访问取得成功。宴会以后，黑格对姬鹏飞说：基辛格有重要的情况要他向周恩来总理指定的人谈。姬鹏飞向周总理汇报后，周总理决定马上亲自会见黑格。 　　一月四日凌晨，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和黑格见面。黑格没有想到周恩来总理会马上会见他，神情既兴奋又紧张，所说的话也比较零乱。黑格开门见山地说，他要以军人的直率口气转达尼克松和基辛格的口信。黑格谈了印巴问题、美苏关系问题和越南问题，在谈话中，黑格说：苏联“企图通过树立一些你们的敌人或敌人的代理人包围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们感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来的生存能力是符合我们国家利益的。我是用军人的直率语言在讲话。”“我们非常肯定地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生存能力必须得到维护。”黑格在谈到尼克松访华时再一次强调：“我们感到美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需要在目前这种关键时刻作出共同努力”，“力图抵消苏联对人民共和国的威胁，以维护人民共和国的独立及其生存力。”黑格在反复强调了上述内容以后，特意提出关于尼克松访华的重要目的：“我们认为通过这次访问加强总统的世界领袖的形象，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的。” 　　周恩来总理认真地倾听了黑格转达的尼克松和基辛格的口信，当然是听懂了，但他说：“你刚才所谈的不是很详细，但总的意思我懂得了。当然，我还要向毛泽东主席报告和跟同事们商量，现在不打算作正式回答”。周恩来暂时用这样的方法来对待黑格传来的口信，以便争取时间研究如何答复。 　　会见结束以后，周恩来立即叫来翻译，找来各种权威的英语辞典，因为黑格的口信中谈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生存能力必须得到维护”，黑格用了“viability”这个词，引起了周恩来的注意。他要翻译们查一查：“viability”是否确实译为“生存能力”？在查阅辞典得到证实以后，周恩来说，他要驳斥黑格。接着，周恩来又布置整理出黑格谈话的记录，并要负责接待的熊向晖等人起草了一份《对美方口信的答复》，一并送毛泽东主席审阅。 　　 　　毛泽东要“顶一下”美国人 　　 　　一月六日晚，周恩来到毛泽东住所亲自向毛汇报会谈情况，听取毛泽东的指示。一向珍视民族独立、主权完整和国家尊严的毛泽东，最不能容忍的是让别人来保护中国的独立和“生存能力”。 　　当周恩来汇报到黑格说，苏联战略改变，要利用南亚次大陆包围中国时，毛泽东忍不住了，针对黑格所传口信说美国要维护中国的主权和“生存能力”，他说：“包围中国！要他们来救我，那怎么了得！”毛泽东越说越激动：“它替我们担心啊，是猫哭耗子！在次大陆对中国包围，印度支那也是苏联包围中国，你葛罗米柯（当时苏联外交部长）跟人家去日本，是不是日本也要包围中国啦！这就不得了啦，替我们担心啊！还有台湾呢，菲律宾呢，南朝鲜呢，那就不算包围？统统要它保护，中国的独立、生存能力都让你保护，危险得很呀！” 　　当周恩来汇报黑格讲到尼克松要加强自己的世界领袖的形象时，毛泽东说：“美国人也怪，他自己明明讲国内有什么亲苏势力、亲台势力、官僚势力都反对他，尼克松作为美国总统连美国领袖都做不成，他还要来做世界领袖啊！包围，包围，我现在只有人两个，你们包围吧！”毛泽东所说的“我现在只有人两个”，是引用京剧《空城计》中诸葛亮的唱词。 　　这时，周恩来取出我方对美方口信的答复稿给毛泽东审阅。毛泽东说：“好，我看可以给他讲。讲了以后，无非是吹。他二十二年都没有来，再等一百年嘛！这些美国人啊，睡了两个晚上好觉，他又忘了，你不顶他一下，他就不舒服。……总而言之，无非是吹了。我看啊，过不了几年他还是要来的。” 　　(未完待续)

原文 发表于《文革名人徐景贤最后回忆》星克尔出版社（香港）2013.11  浏览：8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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