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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在湘赣边区

朱秋野

  1934年,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利,苏区陷入困境。7月下旬,在永新县山区,湘赣苏区的主力红军第六军团司令部接到中央军委指示,军委决定:“六军团离开现在的湘赣苏区,转移到湖南中部去发展,创建新的苏区”。同时军委还决定:“其余红军部队及游击队留在湘赣苏区及周边进行游击战争,捍卫苏区。”
  8月,红六军团共9700余人,在任粥时、萧克、王震等同志领导下,由江西遂川的横石村和新江乡新江口地区出发,离开湘赣苏区向湘南、湘西转移。留在苏区内的红军部队担负起保卫湘赣苏区和策应红六军团战略转移的艰巨任务。
  为了策应红六军团战略转移,朱云谦跟随独立三团奉命由安福县泰山出发,越过武功山脉, 向湖南醴陵和攸县之间出击,在泗汾、皇图岭一带出其不意打掉了一些反动地方武装,歼敌数十人。尔后又同攸县保安团打了一仗,双方各有伤亡。敌第十八师和攸县、醴陵保安团发现三团的动向,逐向三团逼近,实施围剿,三团被迫撤回泰山区。
  在根据地休整了几天,三团又奉命向萍乡方向出击,在萍乡和宜春之间的芦溪东南方,与萍乡敌保安团遭遇。因敌人毫无准备,三团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缴获了一些枪支,并乘胜追击。敌人抢先占据了山头,凭高据守。三团仍穷追不舍,指挥员还组织部队发动多次仰攻,号召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带头冲锋。当部队冲到敌人阵地前沿时,敌人发起了反冲锋,使三团处于极不利的境地。这时,带队冲锋的吴参谋长突然脱下带红五星的帽子一甩,说了声“我是投降的”, 便纵身跳进了敌人的阵地。朱云谦发现了这个情况,大声招呼同志们开枪打死这个可耻叛徒。可是为时已晚,被他侥幸逃脱。当此危急时刻,幸而团政治处主任罗希臣赶到前沿,他果断地组织部队撤出战斗,避免了更大损失。这一仗,三团伤亡了几十人。那位经朱云谦动员归队的姓尹的战士,冲锋时胸部中弹,朱云谦跑去看他,他眼睛望着朱云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吃力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远方,朱云谦含着泪点点头,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把他为革命牺牲的情况,转告他的父母和妻子。令朱云谦终生遗憾的是,他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到他家乡去,没能完成这位战友临终前的嘱托。在这次战斗中,三团团部书记也牺牲了,战后朱云谦奉命兼任团部书记,由参谋处领导。
  红六军团离开湘赣苏区之后,中共湘赣省委即在永新召开扩大会议,组建湘赣苏区党政军领导机构。陈洪时为湘赣省委书记兼湘赣军区政治委员,彭辉明为军区司令员,谭余保为省委副书记兼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湘赣省军区下辖5个分区,独立第五团、军区直属队直属省军区领导;其余4个团分属4 个分区领导,红军及游击队总兵力约5000人。
  9 月中旬,敌以5个师的兵力向边区实施“围剿”,敌军在地方保安团的配合下,采取“分进合击”等战术,将苏区分割包围,逐块“清剿”。湘赣省委和军区命令各团和永新县游击队等,分别在永新、安福、宁冈、茶陵等地抗击敌人的进攻。广大指战员英勇奋战,取得了反“清剿”斗争的一些胜利。但终因敌我力量过于悬殊,敌迅速突破各独立团、游击队的防线,形成了对永新县牛田地区的紧缩包围。在强敌大举进攻面前,湘赣省委和军区为避敌锋芒,不得不放弃永新县牛田等几小块被分割的苏区,率党政机关、独立五团等向武功山区转移。独立三团奉命从永新县石灰桥突围,向武功山区一带转移。部队在途经安福县钱山时,与国民党军第六十三师一部激战近10小时,虽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但终因寡不敌众,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团长刘启明壮烈牺牲。独三团被迫撤出战斗后,转移到萍乡青龙山一带,于10月下旬辗转到达安福县境内的武功山泰山区。泰山区位于江西省萍乡境内的武功山东侧,是武功山脉的支脉,山高林密,地势险要,便于红军游击队隐蔽自己,打击敌人,开展游击战争,是当时湘赣苏区仅存的一小块根据地。
  国民党军队在武功山南北,到处烧杀抢掠,把苏区人民投进了火海和血海之中。眼看苏区的大好河山遭到敌人蹂躏,苏区人民被迫离乡背井,逃避到深山密林之中,朱云谦感到十分痛心,准备同敌人血战到底。
  朱云谦随三团突破重围回到武功山后,看到驻地竟然出现了十几匹马,还看到挂在树枝上的电台天线。开始朱云谦以为是萧克同志指挥的十七师过来了。因为当时湘赣红军,除了十七师,别的部队都没有这个气派。朱云谦经仔细打听才知道,由于敌人对永新县牛田地区的紧缩包围。湘赣省委和省军区带领独立五团也转移到泰山来了。而萧克同志同前湘赣省委书记任粥时和王震等一起,率领第六军团包括十七师,已经向湘南转移了。这时朱云谦才意识到,他随三团连续跨过武功山,向醴陵和萍乡进击,就是为牵制敌人,掩护第六军团向湘南的转移。第六军团的行动,拉开了中国革命史上著名的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序幕。
  对于主力红军进行战略转移后,湘赣苏区即将面临的严重形势,不但普通的红军战士和基层干部缺乏思想准备,就是留下来的党政军领导,也对形势的发展和应当采取的对策,缺乏认真深入的思考和研究。
  湘赣省委书记兼军区政委陈洪时,没有充分利用武功山区的地理优势,改变斗争方式,制定切合实际的指导方针,实行分散游击的战略转变。仍然采取原来的一套斗争方式,命令部队四处活动,打土豪、烧碉堡、贴标语、造声势,同敌人打阵地战、消耗战,结果,过早地暴露了留守苏区的红军实力,招来敌人重兵对苏区分割包围,逐块“清剿”。千里迢迢奔赴武功山区的湘赣红军、游击队一进武功山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有一次,独三团大白天去攻击敌人的碉堡群,英勇的红军战士在门板上钉上一层层棉絮,几个人顶着门板向前推进。朱云谦的一位堂兄,就在这次战斗中被打伤了脖子,倒在敌人阵地前。部队组织火力掩护,派人冲上去,要把他抢救回来,但终因敌人反扑,没能把他抢回来。
  11月上旬,萍乡保安第四团企图袭击泰山区。为了痛击这股敌人,独三团在袁家村附近的高峰布下伏兵,准备撒网歼敌。这天天刚亮,200 多敌人便悄悄向泰山袭来,他们满以为独立三团仍在村子里,径直朝袁家村奔来,结果敌人扑了个空,转向高峰。敌人进入包围圈后,朱云谦跟随团部,同战士们一齐冲下山,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乱了队形,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这次伏击战,独三团取得了胜利,民心和士气大振。此次战斗虽然获胜,但也暴露了湘赣省党政机关,暴露了红军部队实力。在敌人重重围剿下,湘赣省党政军机关,不得不在五团的掩护下向泰山区长源头、芦台村一带转移;独立三团奉命向分宜、宜春一带突围。三团在转移途中,遇到独二团仅剩的不足百人,两支队伍会合后,又冲出敌人的包围,迂回到泰山区,与省委、军区和独五团汇合。由于独二团基本失去战斗力,剩余人员并入独立三团,独立二团番号随之撤销。经过整编,三团领导班子已配齐而且比较强。原二团团长王子真任团长,原三团政委方荣任政委,原三团参谋长胡铭全任参谋长,原二分区政治部王任杨冬民任政治处主任。总兵力还有 200多人。
  12月下旬,国民党军又纠集莲花、萍乡等地的保安团,直扑湘赣省委、军区机关驻地长源头、芦台村。独三团、五团与敌展开阵地战,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夜晚,终因寡不敌众,趁黑撤出,三团、五团掩护省委机关,向莲花、安福境内的武功山一带转移。湘赣苏区仅有的一块根据地也失守了。陈洪时执行的“左”倾路线给湘赣苏区的红军造成重大损失。陈洪时出身于萍乡的富豪家庭,在莫斯科东方大学读过书,在王明路线统治时期被提拔上来。朱云谦对他还比较了解,独三团和湘赣省委同驻泰山根据地时,朱云谦是团部书记,经常看到陈洪时,多次听他讲话。此人文质彬彬,口才不错,还写得一笔好字,朱云谦多次看到他给三团领导写的信,印象颇深。但令朱云谦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他竟然叛变了。
  1935年初,湘赣省委转移到武功山后,省委没有吸取受挫的教训,三团和五团还是集中活动,保护省委机关。由于失去了根据地,部队得不到群众支援,生存十分艰难,经常是战斗一打响,敌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难于摆脱强大敌人的围追堵截,驻地也是经常转移。朱云谦跟随部队在茶陵、攸县、莲花之间的山区内转圈子,天天打仗,天天转移。不久,进入雨季。连续几个月霪雨连绵,难得见一天太阳。部队行军没有雨具,宿营没有房子,衣服经常是湿的,脚板天天泡在水里,不少同志脚趾都泡烂了。吃饭是冷一顿、热一顿,饥一顿、饱一顿,不少人生了病,瘦得皮包骨头。整个部队疲惫不堪,减员很多。
  1935年2月初,中共湘赣省委获悉莲花县国民党军防守比较薄弱,没有正规部队,便决定由彭辉明司令员率独立第三 、五团向莲花县的五里山方向出击,筹集钱粮物资。莲花国民党驻军获悉后,急忙调遣萍乡驻军,分几路向五里山区“进剿”。独三、五团在虎头岭与敌军展开激战。彭辉明一面指挥部队沉着应战,一面果断地组织火力掩护,并亲自带领部队实施反击。朱云谦和战士们在彭辉明的带领下,一个劲地往前冲,敌人在红军猛烈的攻击下,阵脚大乱,开始往后撤。突然,彭辉明身体一晃,一颗子弹击中了他,他咬紧牙关,仍然从容指挥战斗,直到最后倒在阵地上。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这次战斗,除了两个团伤亡很惨重,游击队更在关键时刻失去了一位骁勇善战的优秀指挥员。
  虎头岭战斗后,独三、五团护卫省委机关进驻莲花观音形附近一座林深草密的山里。当时正值冬季,朱云谦和战友们,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备受折磨。就在这艰苦时刻,省军区政治部主任叛变投敌,并引来敌人的围剿。三团和五团奋勇抗击,掩护省机关转移,战斗中,湘赣军区仅有的一部电台损失了,从此,湘赣省委和军区便与中共中央及红六军团失去了联系。2月中旬,湘赣省委又率部向茶(陵)攸(县)莲(花)方向转移,进入莲花县境内的棋盘山。省军区为增强部队战斗力,决定精简机关,将机关中有作战能力的人员充实到独立五团,在茶陵、莲花等地坚持斗争。不久,省军区又决定独立五团全部撤离湘赣边开往湘南,五团在湘南遭遇严重损失。此时的独立三团与省直机关部分骨干组成挺进队,由刘培善任队长兼政治委员,开往攸县一带筹粮筹款。在5月间的一次反“清剿”战斗中,三团队伍终于被敌人打散了。团的几位领导分头带队突围,朱云谦紧紧跟随着三团参谋长胡铭全突围,途中收拢了被打散的三连几十名干部战士。胡铭全带领这几十人在攸县的上下坪山区,左冲右突,始终未能突出敌人的重重包围圈。经过二十几天的艰苦战斗,这几十人最后只剩下 8 个人,即朱云谦和胡参谋长、二连连长、1名参谋和 3 名通信员,还有一名旧军人出身的 “教官”。几天后,这位“教官”也逃跑了。胡铭全带着剩下的6个人在深山里过着昼伏夜行、风餐露宿的生活。白天他们藏在山上,隐蔽在树林、草丛或岩石缝里,用一块油布,遮避着阳光和雨水,躺下来休息。夜间才悄悄下山,找那些估计没有敌人驻扎的单家独户或仅有两三户人家的小山村,探听一下敌军的动向,红军的踪迹,同时搞一点食物。最初的几天,胡参谋长手头还有几块银元,可以向老百姓买东西吃,后来银元花光了,就向老百姓讨饭吃。他们用仅有的一个搪瓷茶缸,煮点稀粥喝,可是没过几天,只能靠野菜充饥了。山区人民对红军是有感情的。老百姓将仅有的一点粮食送给他们。可是,经过敌人反复围剿,老百姓不仅余粮无几,难以自给,而且因为敌人常常冒充红军欺骗群众,使群众见了红军也不敢轻易接近。有一天夜间,朱云谦去敲一户老乡的门。户主是湖南湘乡人,以砍伐毛竹造土纸为生,他明明听到敲门声也不开。朱云谦告诉他:“我们是红军。”他在屋里说:“你红军也好,白军也好,就是老百姓不得了哟!”说得朱云谦哭笑不得。这些失去部队的战士们渴望找到上级,连做梦也梦到同红军大部队相会。同党组织和上级失去联系,真是比孩子离开爹娘还难受。环境越来越恶劣,但朱云谦同他的战友们没有放弃寻找红军的行动,他们坚信红军还存在,战友们终有一天会相逢。
  就在朱云谦他们苦苦寻找红军部队的时候,一天,他们捡到一张国民党散发的,关于湘赣省委书记兼湘赣军区政委陈洪时叛变的传单。原来,陈洪时于6 月中旬,带着十多人,携带枪支弹药、译电密码、文件,以及红军游击队筹集的黄金、银元、纸币等,在萍乡投敌了。这个消息使他们受到很大的震动。但从国民党的传单中,他们也分析出,红军还存在,革命的烈火还在燃烧,跟着陈洪时叛变的只是极少数人。他们没有被这个噩耗吓倒,反而坚定了寻找红军的信心。这 7 个同甘苦共患难的战友研究了下一步的活动办法。就这样,他们在湘赣边界的山区又寻找了一个月后,大概在7月的一天,朱云谦等人到了攸县上下坪一个名叫芭蕉坑的小村庄附近。白天,他们隐蔽在山上仔细观察小村庄,确认小村庄里没有敌人出入。黄昏时分,胡参谋长留朱云谦在山上继续观察,他和另 5 位同志下山摸到小村庄里。这6个人一进芭蕉坑,就遇到了二十几名红军游击队员。他们喜出望外,跑上前去就想与对方握手说话。没想到对方十分警惕,显得很冷淡,话还没说出,即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竟然被对方缴了枪。参谋长胡铭全刚想申辩,对方就把他捆绑起来。胡铭全急得大叫:“怎么回事,我们是自己人啊!”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对方用菜刀结果了性命。其他5人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但对方并没有对他们采取任何行动,随后既把刚才缴下的枪还给了他们。显然,对方的敌对行动,只是针对胡铭全一个人的。当然,朱云谦全然不知山下所发生的事情,他还藏在农民看守庄稼防野猪的草棚里。夜色越来越浓,周围越来越静。山下的小村庄已在夜幕的笼罩下看不清了。朱云谦睁大眼睛盯着小村庄,焦急地等待。这时,通信员叶凤开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说:“遇到红军啦 , 你快下来吧!”朱云谦听到叫声,高兴地从草棚里钻出来,随着叶凤开向山下跑去,在村子里见到了一支有几十人的游击队。见到了朝夕梦想的红军,朱云谦兴奋之极,可是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看到地上躺着的胡铭全参谋长鲜血淋漓的尸体。当天晚上,朱云谦等 6 个人跟着这支红军游击队转移,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很难平静。第二天午饭后,这支游击队的负责人告诉朱云谦,陈洪时叛变后,湘赣省苏维埃主席谭余保在棋盘山召开了会议,建立了新的领导机构,成立了游击司令部,继续坚持对敌斗争。他们这支队伍的番号是湘赣游击司令部第二大队, 这位负责人严肃地对朱云谦说:胡铭全不同上级联系,要拉着你们当土匪,我们处决他,是执行临时省委的决定。你们这些人没事,今后就编入我们二大队。朱云谦听完这位领头的话后,满脑子雾水,胡铭全要当土匪?他心中感到十分不解。但既然说是省委的决定,也许上级自有根据。朱云谦也没再多想,毫无顾虑地跟着他们走了。约一个月后,朱云谦等6人之中的那位参谋和连长又被杀了,据说他们企图叛变。那3位通信员调军区警卫队,朱云谦被编入二大队当了通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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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树松文选评论(评论于2012/12/10 22:13:35
访客文选评论(评论于2011/12/21 15:3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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